一萼红

是斜阳。照迷离烟树,晚景恁凄凉。宋玉堪悲,萧娘旧梦,痴想都付吟商。凭谁记、摩诃池上,著玉骨、云殿暗生香。燕子来时,桃花谢后,萦损愁肠。
纵有摘花心事,奈西风顾影,北雁成行。楚客相逢,销魂者是,长吉歌曰飞光。看沙鸥、闲身白矣,也似我、生受满身霜。羡他一舸去远,烟水茫茫。

在虚无中等待

有时是白昼,有时是黑夜
一个人枯坐
等待着寂寞退去

一整个平静的日子
打扫干净屋子
静静地坐着,无聊的坐着
坏掉的电视机一直不曾修复
村子里也没有多少人语
偶尔有些细碎的声音
不过是风,吹过了树

身子就像老屋中老去的家具
堆满了寂寞的时光的灰尘
落在身边的光,就像
潮水,永远也越不过阴影的岸
时光于寂静中凝固

在虚无中等待
等待墓碑与黄土

赏雨的人

下午,我在步行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他同我一样,也是步行,但是他的神态安适,看起来很是悠闲。想来你们会因此便认为我是一个急躁的人,但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是有原因的,至少是大部分事情。那时乌云堆满了天空,风也凄冷的吹拂着树叶,整个世界都散发着低沉地气息。那段路无人居住,又因为我的身上并没有伞或者雨衣之类的物事,所以不免有些心急于归家。

在我超过他不久,天空便下起了雨。雨势极凶,豆点般地雨珠砸在身上,让人极为不适。我望向前方,在雨幕中,一片空茫。又扭头看向身后,只有那个奇怪的人在向我靠近。这段路仿佛被世界遗忘一般,除了我和那个奇怪的人外,再也没有一个人、一辆车从此经过。

前后茫茫,天上的乌云一片接着一片,像是海上的礁石,不曾移动。衣服渐渐湿了,和头发一起,沉重地黏在身上。我的脚步也因此放缓。没过多久,那个奇怪的人便赶了上来。他经过我时,依旧神态安适。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的语气有点冒失。

“哪里奇怪?”他放缓脚步,我从他的回答中听出了他对我的话很感兴趣。

“在下雨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加快脚步?哪怕不能马上到家,至少也可以少淋一段时间的雨。而你就像散步一般地慢走。在下雨之后,你依旧如此。这还不值得奇怪吗?”

他笑了笑,说:“雨是一定会来的,衣服也是一定会湿。与其匆匆忙忙地带着一身坏情绪回到家中,不如静下心来,看一看雨中的世界。”

他说的这些我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不过我再面对一些注定要失败地事时,我还是习惯于止损。哪怕不能挽回太多损失,至少我尽了自己的力量。就像在大楼坍塌时,个人的力量即使再薄弱,也总会有人愿意用身体去阻挡大楼坍塌的速度。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在大楼倒塌时,平静的看着飞扬的灰尘呢?

我们并肩一同行走,彼此都沉默无言。在一个路口,我们分开了。他踏上了一条有些泥泞的田间小道,道路旁青葱地麦子稍微为他的世界添上一些颜色。只剩下我一个走在这灰色、无声地雨世界。向着无尽远方的家前行。

月亮死了

月亮死了,在宇航员登上月球时

那个居住过姮娥、桂花树的宫殿
那个有着玉蟾、银丸之称的仙乡
那千年里由相思织就的月光,曾
飞泻于大陆九州的诗意
在科技的火焰中,逐渐干涸,化为劫灰

月亮死了,它死于1969年7月
同它一起死去的,还有
像我一样抱残守缺的人
我们的死亡,和那丢失灵气的月光一样
在钢铁楼林中湮灭

死后的月亮,
再也不曾倾泻瑰丽的月光

卧轨

他走的那天,是十五

在清晨,他写好信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把房间打扫干净
然后锁上门,走上了那条
很熟悉,很熟悉的柏油路

此时已到中午
天空不阴不晴,有几缕轻风
他抬着头,向路上每一个
熟悉的人打招呼
他听着鸟儿们的对话
风和叶的私语

走了一万多步,他来到
北坡的水渠
水不深,有点凉
他坐在岸上看流水,也看水草
柔软细长的水草,一条挨着一条
仿佛一条青蛇,在水中游动
他躺在田埂上
看着天上的白云、飞鸟
他拂了拂脸旁的小草
就这样躺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他起身
沿着田埂走下去
天空已经暗了
树枝的阴影深深浅浅
他走了几步,
便已融入夜色深处

远处传来一阵悠长的汽笛声
就在这汽笛声中
他安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