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猫相处的几周(三)

“我是来上厕所的,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我一脸虔诚:“没错,我是友军。”

我倒是希望它们能听得懂啊!哎?怎么就三只,那只花白的哪去了?

我往里一看,正巧它从木板上跳了下来,小爪前伸,弓着背,正警惕地观察眼前的“庞然大物”。

“行,各位猫哥趁早休息,我们明日再会。”

临走之前我瞥了一眼,这群小猫真是怪哉,看形体大小才不过数月有余,而且营养不足,体型偏瘦,还是明天去找奶奶问个清楚吧。

我总是觉得我是一个浮躁的人,无法专注于一件事,所以我希望以读书来训练自身,锻炼自己的专注力。

可不论什么书我都看,所以杂七杂八的思想都在我的头脑里灌入,然而最开始使我读书的动力,竟是我的迷茫。

青春期的迷茫,大多数是对未来的不确定,自然,见识多了便会成立自身的价值观,但为什么是一定是青春期呢?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有迷茫呢?这个和抑郁症自杀的孩子们有没有关系?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抱着这样的问题我便开始了思考。

孩子起初的世界观来源于父母及身边的人和事,而自身成长因为种种原因,如外在的危险,自身的不成熟等被保护或局限在一定的范围。

正常的话,成长方向(体智力,心态等)是平稳上升的,如果此阶段发生过不平稳的事件(如家庭原因,突发意外等),便会让限制的东西动摇,并给予刺激,然后以其自身的基础(家庭关系,周围因素,心理强弱)来选择结果,影响因素很多,其演变方向也多种多样,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童年与少年时期的发展。

真正平稳成长的人恐怕还是少数的,而到了青春期,在有了一定探索基础之后,限制自然打开,不要以为监护人是限制,打破限制是可以是文字语言能力的成熟,自我探究信息、思考信息的能力趋于完整,所谓就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在自我探求和思考问题的时候,由于方式不对,或经验不足,导致他们必然会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甚至到处碰壁,不合心意;或未经探索,或探索困难,便直言真相不存在,此类人是因主观与客观产生的冲突,其主观占上风而所致。或甘愿沉沦于一方小世界,其人曰:“欲望皆人性,不可违乎!”

诚然,食色性也;但尚可以自身之大欲,限制其小欲。

为人民谋福,流芳百世,光宗耀祖,乃大欲也;为多巴胺悦,幻听天籁,大梦一场,此乃小欲。如此权衡利弊,诸君可三思而行。

哎,哲学方面我就是个门外汉,各位看看笑话就好,切不可当真啊,哈哈哈。

我目前认为,一切矛盾所向都将趋于平衡。

矛盾就像天平的两端,有一方不存,另一方也就无法存在,自古以来人们的好品质,都是吸收天地万物及其自身的经验来促进平衡,譬如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就是水的“平衡”,水利万物也利己,不利万物,则不利己;陆地广阔,包容山岳,海洋广阔,怀抱大地,寰宇广阔,集无数星辰增幅其身,璀璨夺目。

无基石,不成万物;无逻辑,不成唯物。

(未完待续…)

与猫相处的几周(二)

回到家,我见过了爷爷奶奶,便回我的屋子里整理东西去了,每次回家后总是这样,桌子和椅子上都积了一推灰尘。

“这些灰尘都从何而来?”我微微皱眉,跨过地上横放的行李,去床边将被褥铺好。被褥即干净又柔和,奶奶已经帮我晒过了。

奶奶因为慈祥且善良的性格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她总想着照顾别人,自己却操劳一生,我作为家里这一辈最小的男孩,因为一些缘故我得以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很荣幸,但也不可否认的是,因为我的到来,奶奶还要多操一份的心。

在家空闲时,我也会帮奶奶干一些家务活,以减轻她的疲劳,这也仅仅是我能为她做到的一点点关心了。

铺好被褥后,我打算端盆水将那些附在桌子上椅子上的灰尘清洗干净,口罩自从回来就没摘掉,所以我直接到了院子里去,正当我在低头找盆的时候,目光向花池一瞥,一堆“毛茸茸”正在一块白色的泡沫板上趴着。

“一,二,三,四……”四只小猫共四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正在看着我,它们的身子紧紧挤在一起,毛色各有不同,一只是全身深橙色——标准的大橘;一只浅橘色,脸上还有一小片的白色;一只深灰和黑色相互交叉的花猫,额头上有霸气的V字条纹;还有一只整体白色居多,其背后棕色和黑色成排依附,脸上也是半白半花。午后的阳光从花枝与残叶上滑落,敷在它们柔软的毛发上,仿佛它们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极其神圣的生命气息。

“太可爱了!”我压制住心中的欢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小猫,小心翼翼的移动身子,恐一不留神打扰到这幅温馨的画面。

先不管盆了,我赶紧回屋里拿起手机出来,找好拍摄的角度对着这群小猫就是“咔咔”几张照片,在我不由自主的想离近一些拍的时候,它们突然被我惊动,四散而逃,只剩下我一个人呆滞地在风中凌乱。

“好吧……”

晚上我在房间里坐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了看下午拍的那些小猫的照片,虽然不够清楚,但目的也算达成了。

“出去上个厕所先”我推开门来到院子,月亮像缺了半个的夜明珠一样,镶嵌在夜的幕布上,狗窝旁的银杏树枝桠已秃,风吹着,空气即干燥又冷清,无一不显冬夜的常态。“这又黑又冷的夜里,哪个神经病会出来啊?”我吐槽着。

这西屋门怎么还被留了这么一个空,难道是奶奶?不过,她这么细心,肯定会把门仔细关好的,之前又不是没见过手掌一般大的大老鼠窜进来,当时还吓得我差点掉进马桶里。

我悄悄打开门,便听见“米奥”了一声,果然,有你们在,还有哪只老鼠敢出来啊?我打开灯,看到小猫们都睡在装木屑的箱子里,因为杂物太多,使这个西屋看起来也乱糟糟的,左边是一个卫生间,被隔板挡住,小猫们还是像下午那样看着我,似乎充满了好奇,我也是哦,对你们我也是充满了疑问。

(未完待续….)

与猫相处的几周(一)

近些年,处于一个这样的特殊时期,每一个人的生活轨迹都被迫改变。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开始变得稀少,出行的人们都小心翼翼的戴着口罩。

哎,自然也不乏有些心大的,对于疫情不断变化的这两年,多多少少也因人而传播在外,当然也不能就此而迁怒于人,我们要正确认识疫情发展的自然规律,做好充足的准备,照顾好自己和家人,这便是我们大多数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在济南的时候,常常听闻各地疫情防控的事迹,新闻也一直都在实时更新,校园里常常见到排起长队做核酸的学生,我直至今天也数不清做了多少次的核酸,刚开始一星期一次,四五天一次,到后来愈发频繁,直至两三天一次,或者一天一次。

全国14亿人口,能如此大规模的进行全员核酸检测,证明了国家不怕花钱,积极研究应对疫情的科学之法。时机已到,疫情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现在要求封锁的人呢,不必害怕,之前要求放开的人,也不必道歉。因为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国家的深思熟虑的,生命面前没有剧本。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药不够吗?还是无病抢药,囤药的人多,导致分配不均吗?现在真正的问题是,我们应对疫情突发情况的方法太少,没有对此分析和准备到位,眼前这波疫情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我倒是不敢妄言,暂且先做一个事后诸葛亮吧。

2022年从家、长清、济阳三地来回奔波数次,最后一次在济阳待了整整两个月,政策全面放开之后,就听说学校打算放假,让我们自愿回家,并且还一路大开绿灯,本来我是厌弃奔波的不便,是不愿意走的,后来因为怀疑后勤保障的不足会带来种种困难,我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回去了。

站在车站的站台上,我背着包,戴着帽子和口罩,手扶着行李箱,身体立的挺直,远远看着高铁轨道上方的天空。天空阴云覆盖,远处长风吹拂,而我,在候车的人群中出神。

“你自己也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啊。”

自古文人墨客都是多愁善感,见百姓苦难便含泪提笔噫嘘唏哉,其中多有历史巨匠达官显贵推崇之,名其曰:忧国忧民。但今仍未得见离乱消失,人类愁苦如往日不回矣。

我们每个人随风而来,又会随风而去,风吹来了一片片的麦田,发明的机器将其收割后进了人的胃里,人便有了精力去繁殖一代接着一代,这么想,人和大自然之间的草叶又有什么区别?我想,还是有的,因为我们有主观意识的存在而将其意义化,这就是感情,我们的感情与爱是哲学绝不能触碰的“雷区”。

回到家,我见过了爷爷奶奶,便回我的屋子里整理东西去了,每次回家后总是这样,桌子和椅子上都积了一推灰尘。

(未完待续….)

哈喽,爱:4.宋东野的开始与结束

当她爱我的时候

我没有一点儿力量

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问她:这是为什么

她说:爱惯就好了

啊!可贵的初恋之心

——《卡比巴拉的海+春曲》宋冬野

开始喜欢宋冬野的那一年是一九年,我在其他的文字里也说过了:也还是在一九年和那之前的那段时期,那算是我毕业之后自己独立面对这个世界时,人生里的第一段低谷时期。

在那段低谷中,我整夜的彻夜难眠,无时无刻不都是在无法自拔地陷入对自己深刻的怀疑之中。那陷入就像是身处在梦魇之中的掉落。梦魇之中的掉落是四周都一片漆黑,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掉落是没有尽头的,像是无限的黑洞。

我不愿意出门说话,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声音,在众多声音中我迷上了宋冬野。我只要是醒着的,就几乎都是在重复循环着宋冬野的所有音乐。

为此,我还去买了一把吉他,有学过,但并没有学会,只会弹个“5323,1323”。我也喜欢其他乐器,比如笛子,古筝,但是吉他所发出的声音却让我感到很安心,就算你不会弹,随便地拨动一下琴弦,都会很安心。

那时候,一到晚上我就会将所有的灯都关了,抱着吉他、听着宋冬野的歌坐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阳台下的一切。

阳台之下车水马龙,色彩斑斓的灯光虚幻、相互缠绵,布满了整个世界却孤独。

为了逃脱这无限下落的黑洞,一九年下半年我去了西安,我曾经为此写过一篇文字——《西安行文》,在其中我写到:我需要出走。

那时候我以为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我就会被治愈,我对自己的怀疑和厌倦都来自于对周遭事物的不再敏感。因此我迫切地想要离开。

然而,去到西安的时候,宋冬野的声音仍在继续。

同年,一九年末,安素因为一场不确定的雪来了,那是时隔一年之后,那之前我们都默认了“绝对的远去”,但我们再次重逢了。

我坐了很远的轻轨去机场接她。一八年的时候安素才刚刚成年,用一句俗语来说“女大十八变”,我在等待她从通道口出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我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哪一个是她。然而,当她真正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我还是一眼捕捉到了她。

那一次的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绒毛外套,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亮得刺眼。

我知道这样的描述多半源于记忆的模糊和情绪的美化,但是我不愿意去解释那“亮的刺眼”究竟是来源于机场的灯光,还是安素本身。也许,无论是那时的还是此时此刻的我,都愿意去确认,那是后者。

其后我们开始了将近两个多月的一起生活。

奇怪的是,自那之后,我和安素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长达一年半。然而,到了现在,我可以深切地记得的却是那之前的两个月。

在那两个月里,我的房间和衣柜都很干净、整洁,我因为随拿随放而找不到的东西也可以问她就能找到。

我去西安是工作的,正经的朝九晚六,而安素是去玩儿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作息往往是:我每天醒的时候,她还睡着。但每次当我起来的时候,她也会起来。她起来之后则是去帮我将电脑、充电器、鼠标、键盘等工作会用到的东西装进书包里,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

我和安素都喜欢吃面条,在那两个月里,白天我会每天给安素五十块钱(偶尔会忘记),晚上则是我回家下面,每次我都会下很大一碗,我们俩捧着大碗蹲在地上吃,每次她说她吃不下却都会吃完。

安素说:我是在养猪。

吃完之后,她洗碗,我继续工作。最开始的时候她洗碗洗得并不干净,有一次我还在碗上看见了残留的面条,在我说她之后,她就洗得很干净了。

还有就是安素那件雪白色的外套,我曾经多次对安素说起,我喜欢她穿那件雪白色的外套。我知道那不光源于我喜欢纯白色的一切,还源于在那两个月里,我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会给我一个拥抱。在那些拥抱中,我记忆深刻的是她穿着那件雪白色的外套,我的脸贴在上面的时候柔软且温暖。

我没有结过婚,我不知道两个人真正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在之后我和安素虽然一起生活过一年半,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所以我想,我真正所渴望的两个人的生活,应该是那两个月。而我此刻还记得如此之深刻,想来也是因此。

那两个月,我很少再听宋冬野的歌。

这让我想起我因为工作认识的一个朋友——小生。他也很喜欢听宋冬野的歌。

我和小生在工作之上的交集是他每天给我打电话,我则在电话的一端按照他的需求完成项目。期间我们也会吹吹牛,一起听宋冬野的歌,然后讨论。但是有一次他让我不要再听了。他说每次听到宋冬野的歌都要倒霉,例如网站被黑了、例如数据乱了,再重大的一次是谷歌广告直接把我们封了。

我知道这有些迷信,我不确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打趣,但从他说之后,我和他再打电话之后就不再听宋冬野的歌了。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我和他工作时没有再听宋冬野之后,他谈到了一笔一百多万的投资,我也正是因此有了去西安的机会。

我想,后来在安素对我“欺骗了她,不够爱她”的控诉中,有一部分来源于西安的那两个月,她也许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才相隔两个月之后的我会那么残忍,前前后后判若两人。可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在那两个月中的我们,对双方都是没有责任的。没有责任就不会去计较付出,不会去考虑对方接下来会如何如何……

而在那两个月之中,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解决她的噩梦,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从我那儿离开之后会再继续走到什么地方去,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目的。

虽然如此说来显得我太过于随意和薄情,但事实就是无论那两个月于我来说如何如何,但关于安素所有的一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最后,说说一九年的那一束玫瑰吧,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玫瑰。诚然,我也喜欢一切浪漫的事物,我如果愿意去做,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世间所有的浪漫。但是在我对我自己的浪漫的幻想中,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收到一束玫瑰,并且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那束玫瑰走进办公室。

那是平安夜,随着玫瑰一起的还有一个苹果。我在问遍周围的朋友之后才得以确认,那是安素送来的,安素在那两个月中第一次离开之前,登机的时候订的。

原来,我每天给她的那五十块钱,她都没有花完。

这里我说到了“那两个月中的第一次离开”,需要补充的是,那两个月,安素其实来了两次,也走了两次,也就是我在《上万公里的路和雪中》所说的“四次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

第一次的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是因为不确定的雪,第二次的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是来见我。我没有想过她第一次回去之后还会来,那天她还跟我发消息,她说:你想不想我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说:想啊,但是不可能的事嘛?

她说:你开门。

我开了门,她就站在门口,仍旧是一袭白衣。

她说:我又来啦!

哈喽,爱:3.与爱相悖的爱

把手伸给我

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

不再打扰你

——《无题》北岛

我将终其一生去祈祷:请让我真正地去爱,去生活。

在我这所祈祷的爱中,仓央嘉措不远万里的奔赴是我希望得到的爱,而北岛的挡住一切则是我希冀我去爱的方式。

我曾一度认为我所面对的这个世界并非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说是它时刻都在让我受伤也许太过,但它时刻都在让我感到疲惫,感到不知所措。因此,我想在面对我爱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可以给她挡住那一切。她在这不远万里的路上也许受过太多的伤,也许走得太累,而她来了,我就不会再让我肩头的那个世界再打扰她。

即便,现实是我肩头的那个世界远远高于我的肩头。

因此在前面我说的“你来了?”,应该再加上一个句号结尾:你来了?来了就好。

然而,在我与安素的爱中,我却完全背弃了我所希冀去爱的方式,而且与这一切背道而驰。

在我与安素的爱中我扮演了一个残忍的角色,我在让她去长大,我在任何事情都让她自己去选择,而她问到我的时候,我只会说:看你,你自己想好,决定就行。

这样的选择小到任何事情,也大到任何事情。

这些如此说来显得无足轻重,但我拥有我和安素在一起时的所有记忆,所以我明白那一切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是多么的残忍。这就好像是在去带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一样,他还什么都不会,你却放开他的手,告诉他:你应该自己走。

也就是说,当我真正在去爱的时候,我并没有替我爱的人挡住我肩头的世界,而是相悖的,将她推出去,让她独自与这个世界抗衡。

只是,与其他不同的是:这次,在这样的相悖中,我并非是一个“当局者迷”一样的不知,我是一度知道我这相悖的。

那么我为什么还会一再地去背道而驰?

在我所悉知的安素的生命里程中,她都在走。我前面说过了那行走的终点没有目的,也不是诗意上的流浪和漂泊,更像是一种叛逃意义上的。她对我说过,她讨厌她的家庭,讨厌她的故乡。也因此她的每一次行走在某种意义上都显得很被动,继而狼狈,继而像是不能停下的人。

就像她的那个一直被追杀的梦。

在梦中她一直被一个看不清的人追杀,一直跑…

而其他的,在我和安素开始的时候,她还抱有对生活所不应该去重视的一些问题,而那些问题有时候会是致命的。例如她有一次就差点被一个陌生的问路人带上了出租车。

所以,我想我在这之前,不应该去为她挡住一切。我应该让她知道些别的什么,因为即便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挡住一切,但世间的所有人或事都是变幻莫测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给她挡住那一切之后,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

有些时候,我们即便无时无刻不在规划着自己、明天和未来,但我们却从未从真正意义上肯定的相信过自己和未来。

不停地行走是孤独和伤感的,我想要叫她知道的是不停的行走并不能真正地远离自己所害怕的一切。这世界上,也没有谁可以真正地远离自己所害怕的一切。而最后不害怕了,不应该是真正的逃离了,而是可以去面对了。

就像我小时候害怕黑暗、害怕鬼、害怕梦魇,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停地、反复地经历着梦魇,我不停地在梦魇中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反复地摔打、感受自己的胸膛被贯穿,甚至有好几次我深切的看见一只白森森的手勒住我的脖子…

后来,我再也没有怕过了。

如是,那个一直被追杀的梦也应该如此。

那个噩梦她做得太久了,在那么长久的追杀里,她一直都在扮演一个被追杀的角色。

我没有去深度系统的研究过梦,但我知道,我们的梦有一部分来源于我们的潜意识。安素的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那个追杀她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让她的潜意识里觉得她自己强大的超过了那个追杀她的人,她是否会不再做那个梦?

所以,最后的安素不应该是没有目的的行走,而应该是不再行走,或者一切行走都拥有目的,也可以随时回头和停下。到了那个时候,那样的行走,会更像她所希冀的浪漫和美好一样,是一种诗意上的流浪和漂泊。

进而,在那个噩梦里,她不应该再扮演一个被追杀的角色,应该是拿着刀去杀掉那个人。即便我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没有再做那个梦了,但这不应该成为终止那个梦的结局,真正的解决是:她应该成为自己的捉刀人。

在这里,我需要声明的是:我说这些,说了这么多,并非是想要辩白自己是懂得爱的,也并非是想要辩白自己是正确的,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么就不会有这些文字了。

在安素真正地离开之后,我开始去学习爱。当然,这是从书上学习,因为无论如何,爱也应该只是在爱中学习的。

书的名字叫《爱的艺术》,在其中提到了很多种爱,这里我只关注关于两性的成熟的爱,作者说这样的爱应该包含:关心、责任、尊重和了解。

如果这简明的四个词就可以概括爱的话,那么自问,在我与安素的爱中,我真正做到了前三个词。然而,这三个词所包含、所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后一个词来确立的。如果没有了解,那么那三个词所衍生出去的爱,就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两个人的爱里总会充斥着大大小小的争吵,我和安素亦是,甚至相比周围的朋友,更有过之。此类争吵中所讨论输赢的问题的本质往往都是:爱情的双方,谁更爱谁?

每次与安素争吵的时候,我说我如何如何爱她,我的爱胜过于她。然而,我忽略了那些爱中缺乏了解。

我对安素缺乏了解,在给她的爱里全都没有了解,而我还不停地告诉她我爱她,那一切都是因为爱她。

在争吵中,安素常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都喜欢以爱的名义去让对方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甚至把对方逼到绝境,还口口声声说那是爱他,是为了他好。

而和其他感情不一样,对于其他感情,只要你给予了,即便不是对方想要的,对方也会客气地对你说声谢谢。可在爱情里,即便你将自己的心血淋淋地挖出来给他,他也不会觉得那是爱。因为你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从头至尾,我都没有给过安素想要的爱。

在我每次想起和安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都会想到歇斯底里这个词。我和安素的争吵太多了,在争吵中,安素每次都是歇斯底里地控诉我不够爱,歇斯底里控诉我对她的欺骗和残忍,这样的歇斯底里甚至到了她拿着刀架在脖子上。

再之后,我的潜意识里都会想到“血”这个字,进而大脑中会涌现一滩血蔓延的画面。

我想,在我和安素的爱情里,我就像是一个去握刀的人,就像在一次争吵中我去夺她手中的刀。我想要去握住的不是她拿着的刀柄,而是锋利的刀刃,我害怕刀刃会反过去伤她。我努力地想要让那刀入鞘,但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何要拿刀,那刀是在渴望血,还是渴望入鞘,又渴望一个怎样的刀鞘?

安素曾经说过,她厌恶她的父亲,她讨厌那个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源于她的父亲。

安素最后控诉我说,我越来越像她的父亲,像她父亲那样给予她和伤害她。她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去找一个像她父亲一样的男人度过一生,而我却成为了她最恶心的人。

安素还说,她长大了,她和她的父亲和解了,因为那是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那是爱。但对于我,那是对她的伤害,她永远不会和解。

哈喽,爱:2.上万里的路和雪

我用世间所有的路倒退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正如
月亮回到湖心
野鹤奔向闲云
我步入你
然后,一场大雪
便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仓央嘉措》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我痴迷于荔枝上的一个电台,那个电台的背后的人声音怎么说呢,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像是饱含了这世间所有的爱和爱背后的痛楚。

那个电台,最多的文字是仓央嘉措的诗。

于是,那时候我对爱情所有的憧憬都来源于仓央嘉措的诗。说到仓央嘉措的诗,在后来的岁月中,我读过许许多多的诗歌,其中也包括许多的情诗,与那些情诗相比,仓央嘉措的诗更像是一种未成长的忧伤的文字,而不是一首严格意义上的诗。我曾为此沮丧,即便这只是在我自己看来,但是我也无法相信——我如此痴迷的诗不是诗。

我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是理论先行的人,不愿意也更不敢去逾距。

不过,再到后来,我也就释怀了:这世间的许许多多规矩,人的规矩也好,诗的规矩也罢,都敌不过真正的情,因为它们的意义也应该是在于真正的情。

回到仓央嘉措的诗上,我说那时候我对爱情所有的憧憬都来源于仓央嘉措的诗,那憧憬自然是许许多多的,但那些憧憬中最大的就是:我相信这世间总会有人在寻我,不远万里。

而我们相见的那天,我会说:你来了?

我很多次在地图上标记安素走向我的出发点,然后看它们之间的的距离,这其中是:一八年两个一千六百三十八公里,一九年四个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二零年四个一千三百一十七公里……

现在想来,按说,安素如此于我,我应该是感到幸运的,因为我虽然憧憬着,但我从来不抱有什么期望。这“不期望”并非是悲观意义上的,而是在我看来,我们所可以去达到的所有目的中,唯有“爱”的目的是可以期望,却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完成的。

如果可以量化,那么在爱情之中的我们,都是各占百分之五十,当两个百分之五十不可以相加为一百的时候,我们都等于零,达到目的的胜算也永远为零。

可是,安素的出现,完全满足了我对爱情最大的憧憬。

然而可悲的是,那时候的我啊,却并没有这样认为。

在我看来,安素是一个喜欢走的姑娘,她喜欢离家很远很远,她一直在走,这样的走只是兴起,没有终点,也没有目的。就像在逃避着什么,像她经常在做的一个梦,她说梦里的她一直在被一个人追杀。

安素经常会在沉睡中被噩梦惊醒,同一个噩梦,很多年。有时候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会醒来,她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要追杀我?

我曾经问她: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他是谁?
她说:不知道,他一直在追杀我。

所以,那时候我并不确信在安素奔向我的这上万里的路上,我是不是她的目的,而在于她来说,我这上万里的路是不是兴起?

如果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和肯定的时候,那么这所谓的幸运就是完全不存在的了,安素走向我的上万里路,就更显得毫无意义。

关于这两个问题我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她,我想即便是我那时候问了,我也不会确信安素口中的答案。因为一旦问题在产生了,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自己还在怀疑罢了。

尤其是在爱情之中,即便我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在后来我与安素的爱情里,只要产生了一点的问题,我就会怀疑那个问题的答案的真实性。

现在想来,在和安素那无数次的争吵之后,我终至于没有去在意她走向我的那上万里的路了,因为我坐实了我所有的怀疑,我将那两个问题的答案推向了否定和肯定。

我终至于明白了:在爱情里,任何一方所在意的答案,即便得到了自己所期待的答案,一旦有了争吵那答案就会变的不确信、开始怀疑,争吵的次数越多,怀疑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因为在爱情中,答案永远只有两个:爱或者不爱。所有问题的产生,都来源于对这个答案的不确信,一旦这个答案无法确信,那么由此会产生的所有问题所应对的答案,也不会是真的。

可悲的是,那开始时候的我就常常不确信那些是真的。也就是说,在我这最大的憧憬中,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真正有人不远万里奔向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说“你来了?”。

我也并没有觉得那就是我所等待的。

再者,在一开始,决定了我们将有更深的交集的那次奔赴的目的,是因为雪。

安素的故乡并不常常下雪,那年我还在西安,因为我是初到西安,还没有在那儿过上一个冬天,但我问过我的同事,他回答我说,西安肯定是会下雪的。

于是我对安素随口一说:可以来西安呀,西安下雪,到时候下着雪,去大明宫走一圈,多好的。

我是随口一说,可安素说来就来,像一八年一样,一八年,安素也是说来就来。时间点也和一八年一样,都是将近年末。只是和一八年不一样的是:一八年是开始也是结束,而这一年只有开始。

然而,那一年的西安并没有下雪。我不记得一八年是否也对安素说过重庆会下雪了,也许说过,也许没有。我这样想,是因为在我与安素许多的遗憾中,其中最大的就是关于雪。

安素喜欢浪漫,她喜欢关于两个人的所有郑重的形式,例如她一直对我念的一个句子:有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没有对她说过,我也憧憬有那么一天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起在雪中漫步。那漫步,是漫天大雪中,我们无声无息,一起走过厚厚的雪…

只是我与她不同的是,我关于这样的憧憬并非是来源于形式,而是我觉得那样的场景很美,我害怕将我自己一个人暴露在美好的事物之中,因为留不住。但是我期望带上我喜欢的人,去体验所有我所认为美的,它不是任何形式,也不是任何浪漫。

然而,在我和安素度过的三个冬天里,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经历过一场雪。雪自然也是在下的,可每次都是我们分开、相隔异地的时候,下了。

我越来越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一种命定的形式,那“形式”是什么,却无法用某一个词语或者一件事物来固化,但那形式像是决定了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显现端倪,在后来也不断的提醒。例如我和安素开始的时间点,例如我和安素之间的雪。

前几天,我看到过一个短视频,短视频的文案是:当你来回几百公里去见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爱了,去的时候连风都是甜的,回来的时候孤独的像条狗,也是真的。

我无从得知在安素走向我的那上万里的路之中,她在想什么,那支撑着她走完那上万里的路的又究竟是什么?

在我与安素的争吵中,最多的就是我指责她不会爱,也许是我们年龄相差的缘故,我每次这样指责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不对,也一直坚信自己知道什么是爱,是她幼稚罢了。然而站在这最后,我才真正地明白,也许不会爱的是我。而在那多年之前,如她时的我,难道不也是在觉得:现在的我才是不会爱的吗?

最后,我想要说的是关于那个憧憬。我想,也许这世间太多的遗憾或者是错过,都源于我们无法肯定,我们不能确信自己,也不能确信他人。因为我们所面临的所有一切,一开始并不会就是结果,也没有一个这样的声音告诉我们:“这就是的”。

所以我们不能确信这是不是就是我们所想要的。尤其是在爱情中,一旦我们不确信那开始是真实的,那么所有开始之后的后来、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然而,当一切都真正结束的时候,站在今天的我,才想起来,自我之后,喜欢走的安素再也没有走过了。

安素也经常对我说:为什么你躺在旁边的时候,我就没有噩梦了?

哈喽,爱:1.远去的远去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借我》樊小纯

一个人,在时时刻刻遭受着世俗的时间与无穷尽的琐屑生活这二者如巨轮一般无情地碾压之下,应该如何去记住一个人,又可以记住多久呢?

一八年末,我写过一篇文字叫《远去》,那一刻,我觉得那远去的是真正的在离我远去了。那之前的多年来,即便是现在,我都是一个对于人际关系优柔寡断的人,尤其是对突如其来的人,但那一刻——在我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绝不回头的那一刻,我是绝对的决绝的。即便安素再三让我再陪一陪她,等到车来,等到她彻底的离开。即便是后来的,她苦苦哀求我说愿意给我出几十公里的车费,让我去抱一抱她。

我没有回头。

在她看来,所有的离别都应该具有某种形式,比如她经常爱说的一句“挥挥手”,比如她让我再给她一次最后的拥抱。而我恰恰是与其相反,我觉得真正意义上离别应该是没有声音,没有形式,就像现代的绝大多数关系那样,在某一个深夜或者某一个很随意的日子,删除掉那代表所有关系的几个数字或者字母就好。

然而,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与那场本应远去的远去其实缺的真的就是安素所想的那样的形式。于是,到现在我就在想,如果那一次在我看来是决绝的那一次,如果我转身去给她一个拥抱,会不会就没有现在的远去?

但或许不会。

人啊,人与人啊,怎么样才会开始,又怎样才会真正的结束?

一个拥抱就会结束吗?

在安素回去之后,给我写过信,好几封。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取到那些信的时候的心情是很激动的,但是我一封也没有回,果然,在好几次没有回应之后,她也就没有了下文。

所以,没有回应就会结束吗?

为什么会有一八年的远去?

我在关于张胖子的那篇文字里说过,自张胖子、自张胖子那个梦之后,我就像从一座牢里放出来了一样,那感觉真的像是被困了太久,我彻彻底底的变了。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马,说是这样的马还不够,因为马在脱缰之前被人类驯化过,在它眼里还有世俗人类所训于它的不可践踏的东西。

所以我应该是一匹野马,从来没有被驯化过的野马,任何事、任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任何承诺、任何词语,在我眼里都是可以被践踏的,一阵风跑过即是了,不需要停留,也不需要回头。

然而,这样的人是不敢去面对他最开始来的那个世界的,也不敢回头去看。而那时候的安素就来自于那个世界,我不会敢去直视她那泛着光的双眸,也不敢去回答她那些看似毫无来由却本该如此的问题,更不敢再随意从嘴里说出一句话,因为害怕那在她听起来会是一个承诺。

为什么古镇和艺术馆都在卖东西?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坏人?
为什么认真就会输?
为什么答应了的事情却可以不做?
为什么长大了就知道了……

正如我和安素的年龄一样,我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纪的人,我站在世纪末,而她站在世纪之初。末与初看似很近,但事实上差着一个世纪。

我在《远去》中如是说道:“这些问题我也有过,我也曾为此感到困惑,我也想要去找一个答案”。然而,那时候的我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我发现这些问题对于周遭的所有人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或者说不再是问题。而我在去想那些问题的时候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都是痛苦的,这痛苦源于那些问题来源于我的另外一个时期,而那时期又是我一直觉得最美好的一个时期,可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你可以无时无刻都想起,但是你却永远也不能再经历、不能再回去了,这也是痛苦的。

因此,关于那个时期的所有问题,即便我在那个时期时也曾想过将永远去究极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后来的我还是选择了“不再”去想起这些问题。当然,这也源于对于生活中的我们来说,它们毫无意义。

在我们的众多的劣根性中,其一就是:在面对自己不能触碰到的一端的时候,无论这“不能”的原因是不愿意去,还是穷极一生都触碰不到,我们都是要么就毁掉,要么驱逐。而在一八年末和安素相处的那几天里,我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囚禁了我多年的牢中一样。
现在的我在脱离那牢的多年之后我终于可以承认:我是错的。

否则我也不会在一八年面对安素的时候选择了后者。

我一直喜欢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那被我视为自己的座右铭:“我将终其一生去祈祷。请让我真正的去爱,去生活”,然而这些年,我却终于发现了,我一直在离我所祈祷、我所因为想要的结果才开始一切的一切越来越远。甚至是我这被自己视为座右铭的一句话,也要去静下心来想一想,才可以想起自己说出过的原话。

最后,回到那个问题上。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回答:即便我回去给安素一个拥抱,我和她之间也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结束。因为那匹野马确实可以永远都肆无忌惮地跑,永远都肆无忌惮地践踏,但是没有谁会知道它是否累了,它的的蹄子是否在受伤流血。更不会有谁觉得它所践踏的对它说也许不是无足轻重的,而它或许也在找一个可以套住它的杆子。

其实,如果忍受不了荒凉的自由,哪儿又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呢。

兄弟(一)

小萝卜头在陈塘镇生活的第十五个年头里,她的母亲去世了。

李兰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是在医院里度过的,那日如往常一样,小萝卜头喂她喝了两口粥后,她便昏沉沉睡过去了,小萝卜头并未多想,近来母亲总这样,说不着什么时候便睡过去了,翌日又清醒地躺在床头发呆。

“萝卜头,萝卜头。”窗外传来喊声,小萝卜头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挥挥手,便收拾好东西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站着一个与他一般大的男孩,男孩戴着一顶白里透黄的棒球帽,衣服裤腿上全是风干的泥巴,黝黑的脸庞透着一骨子清秀,医院门口那盏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蚊虫在灯下的影子包围了他。

“秋生”。小萝卜头喊到,待走近,两人手搭在各自的肩膀上往前走去,穿过后街,转进一条小巷。

“东西搞到了塞”小萝卜问。

“带了塞,就在河边。”秋生有些自豪地说道。

“没遭逮到吧”小萝卜头又问道。

“没事等哈给他放回去,没人知道,等下我们去大河,我看到他们打过二十斤重的大鲤鱼,一个人都抱不住。”秋生接着说。

陈塘镇有两条河,一条从县城流过来,宽二十米有余,叫大河。另一条从秋生的家,河去村的山里行来,叫小河,四五米宽。两条河把陈塘镇围在中间,在一个叫五里桥的地方汇集。

两人走到小河边,钻进一处芦苇荡,秋生用手拨了拨,从里面拿出一副电鱼的器具,小萝卜头帮着把电箱背在了秋生身上,自己则左手拿着电筒,右手拿着渔网。

“你小心点,别把咱辆都给电死了。”

“看我的吧,今晚肯定多搞点鱼去给阿姨煲汤。”

“你爷爷回来了?”

“回来了。”

“腿不疼了塞。”

“好多了。我出来前给他泡了脚,他就躺着睡着了。”

“那就好。”

两人挽起裤脚,慢慢地朝着大河走去,镇上昏暗的灯光离他们渐渐远去,两人的身影印在水中,长长地,高高地。

医院中,李兰睁开眼,眼珠转了转,并没有儿子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变得茫然起来,四处张望,手不停地摸索着,她想喊出来,声音却是已被堵住,只发出“呜呜”地声音。病房内外静悄悄,她只能依稀听见走廊里一个护士和一个男人的笑声,她听出来那是老马家的闺女,她又听见医院外传来鞭炮声,以及孩子的笑声,可惜太远了,她分不清是不是她的小萝卜头,她激动了,嘴里不停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李兰就这样喊着“呜呜”“呜呜”死了,第二天清晨,老马家的闺女才发现她嘴巴张得大大地,却是早已没了呼吸。

早晨下班时,老马家的闺女心神不宁,她走在后街上,脑中不停回忆起李兰的嘴巴,“她不会是在喊我吧。”她如是想。

那天晚上,小萝卜头和秋生去了大河,一无所获,接着他们又返回了小河,打到了鱼却是极小,最后他们一路沿着河走到了河去村,足打了一背篓的鱼。

“要不今晚就在我家睡。明儿我帮你一起背回去。”秋生说。

“行。”

第二天,两人抄小路回来,未接近家门口,小萝卜头便发觉自己家门口围满了人,他朝着后面的秋生喊:“秋生,秋生。”他跳下田坎,一路狂奔。

今天的太阳格外热烈,小萝卜头爬在床头,紧紧地握着李兰的手,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李兰煞白的脸,橘黄色的阳光,一只有温度的小手,一只冰冷的手,秋生背篼里的鱼在路上洒了一地。

小萝卜头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人们看见他走上街,走过桥,在王家豆腐门前停了下来,正坐在门口咳瓜子的秀雨看他来了,连忙站起身,跑进屋,不一会儿,一个围着白色围裙的男人走了出来,这是豆腐老王,镇上的人喊他王豆腐,至于他的本名,也叫王豆腐,王豆腐的女儿王秀雨,正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模样人品俱佳的美人儿,小萝卜头总叫她“豆腐西施”,同时对这位豆腐西施展开过极为猛烈的追求。

王豆腐极其厌恶地看了一眼小萝卜头,冷冷地开口说道:“买豆腐。”小萝卜头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钱递给他。

“买这么多,吃的完嘛。”此刻,王豆腐对这个刚死了母亲的孩子怀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出于可怜小萝卜头不得不卖给他豆腐,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差点毁了自己女儿清白的坏胚子,使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恨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你再批话,我砸了你的摊子,然后找个时间奸了王秀雨。”小萝卜话说完话,自顾自笑了起来,与他以往做了坏事别人又无可奈何一般。

王豆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比他还矮一头的年轻人,旁边的人这时开口说话了,“老王,别跟他计较,还是个孩子,而且。”这话一出口,老王立马翻身,伸手就去拿案板上的菜刀,旁边人立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向一边摔去,同时嘴里喊:“小雨,小雨,快出来。”

看到这一幕,小萝卜头只是摇了摇头,自己拿起口袋,开始装桌上的豆腐,秀雨跑了出来后,连忙去拉着父亲,王豆腐此时嘴里还在喊着:“老子今天一定要砍死你。”父女两皆怒目盯着小萝卜头。小萝卜头装好豆腐后,把钱放在桌上,然后极为自负地说:“这钱够了吧,多了的当成是刚刚说的话给你道歉。”然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秀雨说道:“你没告诉你老汉上回在五里桥那个救的你。狗日的,还要砍我。”说完自顾自地走了,留下颚然的父女两。

照陈塘镇的风俗,人死后照列是要请亲戚朋友吃一顿豆腐饭的。小萝卜头买完豆腐到家后,环顾一圈后,发觉自己实在不会做饭,况且李兰住进医院后,家里已三个月没有开过火了,米也早没了。

他坐在门坎上,想着该去找谁来帮自己做这饭勒,秋生不知跑那去了,秋英姐,老三,死胖子,他的朋友们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踪影,小萝卜头突然觉得有些悲伤,这一刻他留下了一滴眼泪,他想到他的父亲,那个不属于陈塘镇的外来汉子,那个淹死在粪坑里的强奸犯。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他想去找秋生,秋生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想到,我们是兄弟,对,就去找秋生,母亲没了,我还有秋生。

他恍然没有意识到,在这一瞬间,秋生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再一次走上街,这一次他不在举目无神,他听见人们在谈论他。

“李兰死了,这就叫坏事做多了害到了自己的妈。”

“哎,李兰也是命苦,嫁了个强奸犯还落了这么个儿子。”

“根不正,生下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小萝卜头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他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人,被他盯上的人都自觉转过自己的身上,好像刚才说话的并不是自己,小萝卜头得意地笑了,拍拍头,径直走去。

他从一个小巷子穿到小河,沿着水路一直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秋生的家,河去村,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就落在河边,他敲响了秋生家的门,没有人,他又喊:“秋生,秋生。”喊了半天没人应,他又喊:“爷爷,爷爷,开门,我是萝卜。”这时,一个老婆婆从小路走来,向着他喊道:“根生叔上山去了,秋生打早就不见。”

小萝卜头伤心落魄地走了,沿着小路回家,又是在那个田埂上,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家门口坐着许多人,他再一次跳下田坎,一路狂奔,跑丢了一只鞋也毫不在意。

他跑到家门口时,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人脸,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抱怨着他。

“狗日的跑去哪了,龟儿子以为你想不开跳河了。”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说道。

“妈的等几个小时了,秋生他们还出去找你去了,快,打电话给胖子,叫他们回来。”一个坐在摩托车上的小伙骂骂咧咧地掏出一个小灵通。

“喂,胖子,人回来了,快回来,对了,买点花圈。”小伙握着电话说道。

“买多少?”

“买二十个,回来找我报销。”小伙挂断电话,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小萝卜头跟前,狠狠地朝着小萝卜头胸口锤了几拳。

“龟儿子出了啷个大事也不通知老子一声,要不是秋生跑到溪口来找我,老子斗还不晓得。”

“就是,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附和声一一响起。

“文哥。”小萝卜头喊了一声,随后低下头,眼圈泛了红。文哥见状,连忙说道:“狗日的还不开门,老子来了半天都要渴死了。”小萝卜头随即抬起头,挤出一丝微笑,慌忙地开了门,十来人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秋生,秋英姐,老三,死胖子四人人手抱着五个花圈站到了门口。

“文哥,你再不出来帮忙我的腰就要废了。”小萝卜头顿时听出这是老三的声音,一个瘦瘦高高地男孩印入脸面,他左边是一个足有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右边则是一个腼腆地文文静静地女孩,在右边是秋生。众人把花圈放在门口,一齐走了进去。

“你们谁晓得灵堂怎样搞。”黄毛青年的一句话使众人沉默了足足半响。

“就是花圈摆满,围在棺材中间。”

“不对,花圈是放外面的”。

“棺材还没有呢……”…………。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时,已经成年的文哥显出了他成熟的男人气概。

“请个先生吧。”

镜像

一个男人,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拿着钥匙,打开房门。一条土黄色的柴犬,闻声窜出,迎面扑上来,贪婪的嗅着购物袋里的食物。穿过杂乱的房间,男人和狗站在冰箱前。男人将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从购物袋里取出,放进冰箱储藏室。西红柿,黄瓜,茄子,西兰花,土豆,,鸡胸肉,五花肉,火腿,啤酒和可乐。

柴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购物袋和男人的手。几枚橘子从破了洞的购物袋里滚落。狗猛扑过去,捉住其中一枚橘子,如获至宝般兴奋地啃食着。

男人蹲下来,捡拾起其他的橘子,放进冰箱。又将冰箱里腐烂过期的食物清理掉,随手丢进垃圾桶。

掀开的垃圾桶底部,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上,留着半边鲜红的唇印。他移开目光,盯着那只啃食橘子的柴犬。橘子皮被撕破,橙黄色的汁液沾满它的下巴和白色的地板。

桌上的旧报纸和杂志,沙发上的长筒袜,连同蓝色丝巾,洗手台上的情侣款漱口杯,牙刷一起被装进黑色垃圾袋。

 

手机画面定格,男人的脸以一种奇怪姿势扭曲着。虚化的手指微微抬起,正将一包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往黑色垃圾袋里扔。

女孩关掉手机屏幕。从浴缸里起身,裹了白色的浴巾,吹干头发。打开衣橱,取出好看的连衣裙,短袖T恤,牛仔裤,半身裙,吊带衫,黑色晚礼服。一一试穿。

她坐在梳妆台前,用桃木梳子一缕一缕地梳理长发,绾起精致的发髻。在干净苍白的脸上仔细涂擦化妆水,乳液,又抹了一层淡淡的粉底。最后勾画眼线,修眉,涂了玫红的唇彩。换上红色舞鞋。

女孩站在镜子前,用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自己,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踮起脚尖,在蓝色的瓷砖地板上,旋转,舞动,幻想自己是海上的精灵。

年轻的舞者跳累了,轻轻脱掉舞者,用纸巾擦去唇膏和脂粉,披散开精心绾起的长发,揉乱。又去洗了一次脸。脱去华丽的晚礼服,套上宽大的起了毛边的运动衫。

 

女孩转身离开了房间,从望远镜的视野里消失,不知去向。男人——这次是另一个男人,坐在窗前,垂下目光,不慎看到自己凸起的裆部。

男人放下望远镜,双手推动轮椅,移动到房间另一侧画架前,背对着光。

他迟疑地拿起画笔,在洁白的画稿上勾画出静静流淌的月光,画出月光照耀的海面,海面上跳舞的精灵,精灵银色的翅膀,翅膀上闪烁的荧光。

荧光与月光交融在一起。

画家注视着那幅画,良久,突然将手中的画笔,沾满黑色的墨汁里,发疯似的画板上涂抹,将刚刚画下的一切全部覆盖。

 

那黑色像一缕烟,慢慢散开。我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卫生间前,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那张麻木的脸。回到工位,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又一行的代码。

兔子先生

回家的路上,我又绕道去看了一眼兔子先生,他依然端坐在干净的玻璃橱窗后面。侧着头,偶尔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路过的行人。他额角的那小撮绒毛,颜色似乎比昨天浅了一点。尾巴看起来比上周短了大概一毫米吧。对了,前天他看到我的时候,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的笑呢 。

“你好吖,兔子先生。”我轻轻地小声跟他打招呼。

但是,今天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也许他只是假装没看到我,因为昨天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和他打招呼。当时,我急着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而且,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兔子先生之间的秘密, 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杂货店店长留着波浪头,穿一袭淡蓝色汉服,和细高跟凉鞋。她透过橱窗玻璃,第三次看向我,并顺着我的目光,转向兔子先生。我慌张地垂下头,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糟糕,这次恐怕又要挨一顿臭骂了。

“再见,兔子先生,我明天再来看你。”仓惶开溜之际,我仍然不忘低声跟他道别。就在我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兔子先生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像我在梦里看见的那样。

我常常在梦里看到兔子先生。有时候,他悄悄的跟在我身后。我看到他的影子,落在我的脚边。但当我转过身,他就不见了。还有一些时候,他会窜到我前面去。我就跟在他后面跑,去到一些遥远又陌生的地方。但是,我怎么都追不上他。

好想悄悄走近他身旁,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额角那撮细软的绒毛,亲吻他。

“铛铛…”

妈妈用筷子敲了敲我面前的饭碗,我回过神来,胡乱扒拉了几口饭,便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彩色铅笔和涂鸦本,继续埋头作画。

涂鸦本里画满了我和兔子先生的故事。我们一起玩儿,一起跑步,跳绳。一起吃零食,一起去爬山。我不小心跌倒了,他总是想办法把我拉起来。虽然这对兔子来说,很难办到,但是,他可以。因为他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还有,我在外面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伤心哭泣的时候,他一定会跑过来,把我的泪水一点一点的舔干净。

我觉得拥有一只兔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尤其是像兔子先生那样可爱的兔子。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绕很远的路,去看我的兔子先生,跟他说早安。我怀着悸动不安的心情,靠近熟悉的窗口。却发现那个橱窗空了,兔子先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的心也一下子空了,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失去了意义。

留着波浪头,穿淡蓝色汉服和细高跟凉鞋的店长,来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拿出那只可爱的兔子先生,送给了我。我痴痴的望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一刻,我觉得天使大概就是那个样子的吧——留着波浪头,穿淡蓝色汉服和细高跟凉鞋——虽然她拿走了我所有的零花钱。

我紧紧地抱着兔子先生,内心充盈着喜悦和甜蜜,就像全世界所有的花,都在我心底绽放。

但是,他额角的绒毛,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柔软,我注视了他很久很久,他的嘴角一下都没有蠕动过,他的眼睛也发不出任何异样的光彩。他不会跑,不会跳,不会吃东西,我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毛绒玩具。无论我怎么摆弄,他都是那个样子,侧着头,蹲在那里。

我把他放在哪儿,他就呆在哪儿,在沙发上,在床上,书架上,或者写字台上。他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样子。没精打采,一动不动的,没意思透了。

三天之后,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那只兔子了,于是我把他扔进了柜子里,同其他的那些兔子,山羊,狮子,鹿和凯蒂猫呆在一起。他们全都看起来那么普通和无趣。我皱着眉头,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就关上柜子,出去玩了。

第二个星期天,妈妈带我出去买东西。经过一家新来的店铺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摆放在玻璃橱窗里,那只色彩斑斓的铃鹿深深吸引了我。她看起来那么的优雅,神秘,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