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南唐

梧桐小巷我还在凝望
穿回廊回不去的故乡
泪湿了罗裳
路灯昏黄我独自彷徨
看残月已爬上了轩窗
醒来只是梦一场

不想流浪,心却无处安放
天上人间无限江山
何处是我的避风港?
剪不断过往笑看丁香
对景难排我心中哀伤
后朝辉煌都与我无关痛痒

不想流浪,心却没有栖息的地方
只能兀自凭栏远望
凤阁龙楼皆已泛黄
无人可与共诉离殇
辉煌在斑驳中遗忘
自嘲地嘴角上扬
甚是荒唐

我不要!不要北邙将我的金锁埋葬
我想与你大醉一场
陪我梦回南唐……
不再流浪,心找到了栖息的地方
城隅之下,一饮牵机
明日,便可还乡!

在济南的秋

这是属于一个外乡人的故事,简单,却很纯粹。

这里没有什么天荒地老的爱情,也没有百折不屈的理想,只有每个人在他们规定的轨迹上前行。在我出生的那个县城,我以为世界就这么大,一个人们生活的环境,相处的日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所有的人,不断遇见也不断错过。树上的新芽化为落叶逐渐飘向远方,在四季的变换中,身上的衬衫织成了毛衣,手心里的雪糕渐渐融化,变成糖葫芦的模样。我喜欢在这样优美的秋天回忆,顶着靓丽的晚霞,跑向遥远的方向。

如果落叶飘落在我面前,我会将它捡起,仔细端详着它脑海中去构想关于它的故事。这是经历了多少风雨,承受了多少伤痛,才会释然,才会在这一刻和我相遇。我会悄悄把它放在树根下,这是给生命的敬意,也是给阳光的承诺。

在我高中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城市的一切,和其他外来的学生一样,保持好奇又陌生的态度。初来乍到的我,羞涩而又简朴,但它张开怀抱,把每个人的心牢牢抓住,像传闻中的一样,平静而又温柔。刚来到时,我对学校之外的风景很期待,也很敬畏:到陌生的地方,人生第一次坐地铁,和认识两个月的朋友一起工作,一起吃饭。几杯果酒下肚,我也对这个城市感到深深的爱恋,这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

长清湖的湖水随着阳光轻轻荡漾,湖边的柳也在随风飘扬,只是我不知道啊,那树枝上的是柳叶,还是我们自己。

来到这里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有九个月是在这里度过的,中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我也渐渐变得成熟。与初来乍到的陌生不同,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城市的融洽,不是我对家乡的遗忘,相反,在这里越久,便越想念家乡的一切。每逢过节大家围在一起吃东西,有说有笑,谁谁谁家里又添人口啦,谁谁谁今年要回来啦。出门在外的人,永远摆脱不了对树根的思念,这是感情的寄托,也是我们心灵的慰藉。每次获得了小小的成就,打电话和父母分享的时候,看他们随着一起开心的样子,所有的疲累都能一扫而空。他们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照顾好自己”。失落时,向他们倾诉,他们总是会相信自己的孩子,并及时的给予安慰,无论在哪里,家人都是可以给你遮风挡雨的港湾,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在这,济南的秋天里,我还在不断奔跑,继续开创未来的道路,也许我不会赢,但我不怕输,跌倒了就再站起来继续前行,大声告诉未来,我是谁!我是梦源,从梦想起源的地方来,到生命灿烂的地方去。

丢失了一生的绿皮火车:生存的地理

在现在的时间里去回忆过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你的童年时期。因为多年来的生活经验、偶尔谈论时与他人比较的不经意之间,也许你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对童年的记忆以及部分事件是否发生和其中所包含的定义。

如此,就算是你自己也无法确信那是否真实。

而对于我来说,还有较为困难的一点就是我的起点是我正在襁褓之年,在那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我只能揣测,无法确定。

例如我们整个家庭生存环境的地理位置迁移。

如果在我的面前摊开一张中国地图,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些位置,这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没有任何理由。现在的随便买一本普通的地图册,上面已经分为很多类型了,例如省市地图和交通地图。我不太喜欢前一种地图类型,因为它看起来太近了,几个城市的距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看到。而后者就好太多了,它上面有盘根错节的线路,你沿着一条路线要向着方向看好久才能到达目的的。

要走好长好长,如此,我就欣慰许多了。

那些记载了我们整个家庭的生存环境的地理位置之间怎么能如此之近,怎么能如此之小,如此之轻?

在这一系列的生存环境迁移中,我父亲是核心。他做的规划,他做的决定,他做的从零开始的工作。当然,这一系列的环境迁移也影响着我的一生,甚至是我们整个家庭的一生。

在这些生存环境的地理位置中,第一个就是广东。

在那个年代,广东相较于中国的其他城市,算是很发达了,这所谓的发达在那时候看来自然是指经济方面,尤其是可以获得金钱的方面。周围的人要么在家延续世代所传承的生存工具——种地,要么就会去广东。我父亲也是其中一个,据我母亲所说父亲最早踏上广东的行程时,他十八岁。

后来他们谈起,我父亲在那之前干过许多事情,种地这自然是不用说的,还有其他的,例如:挖煤、建筑、重庆的棒棒、挑货翻山越岭地去集市上卖等等,但是这些活动都无一例外是在自己的故乡——重庆的范畴。

而后,我父亲去了广东,再然后又辗转去了新疆。

纵观我父亲的一生,从一个角度上来讲也是生存环境的地理位置迁移的一生。

重庆、广东、新疆,这几个地方是拥有我父亲足迹最多的地方,直到现在我父亲还在这几个地方辗转。前一个是故乡,是生下了我的父亲但从未能赋予他生存能力的地方,可以说在他的生命中这一生存地理位置是无奈的。

在广东进厂、建筑,在新疆种地,这三项生存能力也穿插了我父亲的一生。前面在三个地理位置上我说了重庆,而后面两者,前者广东在我看来这第一生存的地理位置在父亲的三个时期拥有三种不同的意义。

我父亲或者说我们整个家庭初次去往广东的时候,他应该在十九岁左右,这时候的广东对于他意味着新的生存机会,但是短时间后他发现这并不能保证我们整个家庭的生存能力。而再后来的几次广东之行,我父亲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家庭,可以更方便地往返与两地之间所做出的抉择,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建了房子,孩子都已长大,整个家庭也都已经慢慢地向现代的家庭发展,金钱的压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而再后来,也就是现在,我父亲已经渐渐地趋向于年迈,不愿意走得太远,也不愿意就此不再出门赚钱而在故乡养老,更不愿意在已经可以赋予他生存能力的故乡拥有较低的收入,所以这时候的广东对他来说更像是和他一样年迈的广东,像是最后的没有抉择的抉择。

其次就是新疆,在我的生存思维里,和大多数陈旧的思维一样:有自己的地和房子才算是可以证明一个人在那儿生存过。所以,这样的生存,在我清晰的记忆中,我父亲在新疆可以说算是待了两次,第一次是我幼年时期,那时候有我们整个家庭,时间长达六年之久。那几年是种棉花,期间,我所记得的是我们居住的房子从破烂满、潮湿、阴暗,地上满是蛤蟆的地方搬到了崭新、阳光、水泥地板,门前还有大片棉花地的地方。第二次是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那些年只有我父亲一人,母亲也偶尔前去,时间长度是四年,那几年是种红枣,房子是我父亲亲手搭建的铁皮房。

而新疆这一生存地理位置带来的影响,不光作用于我的父亲,还有我们整个家庭。在那儿我父亲拥有了养家糊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并且继而有了存款,有了可以回到故乡修新房的能力,在那儿我们几个孩子上了小学,在那儿我们整个家庭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说开始走向了现代化的家庭,也是在那儿,我的性格中和感情中拥有了另外一种类似于沙漠的实体。

丢失了一生的绿皮火车:缘起

我是在新疆长大的,更为准确的来说——仅仅是指我出生之后。这不意味着我是在新疆出生的,我只是后来辗转去了新疆。关于辗转之前以及那次决定我童年甚至是后来我这一生的长途之行,那时我尚幼,处于襁褓之中,所以并不能记得。

但我的父母曾经在与人开玩笑的时候多次提及,襁褓之年的我微胖,很受人怜爱。那时候在坐火车去新疆的途中,因为受人怜爱,在火车上找人要吃的也很便利。逢到阿姨或者姐姐就喊:“阿姨(或者姐姐)我要吃”。

我父母每每说起这件事的出发点都是想证明小时的我很可爱,长大了在他们看来却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不听话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每次我听到这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另一副画面: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穿行于肮脏、嘈杂、拥挤的火车车厢之中,遇到在吃东西的人就说:“我饿,我要吃!”

襁褓之中的我并不能知道,但是我一六年再次去新疆的时候,我得以穿越过十几年的时间,再次坐上那辆多年前搭载了我们整个家庭命运的绿皮火车。

那火车站在外面看起来尚还顺眼,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但是进了火车就感觉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感觉现在想来就像是七八月的烈日下进了上世纪的农贸市场。上火车就跟现在上班挤公交一样,你得用力挤,拼了命的挤,甭管他前面是老人还是孩子,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无法顾忌道德的。因为即便是你不想挤,你也会被其他人挤。继而,你也挤了其他人。

上了火车,整节车厢也是拥挤,杂乱不堪。车厢里没有现代火车上的空调,一节车厢只有几个转地慢悠悠的、“嘎吱嘎吱”的吊扇。且不说吊扇是否还拥有它原本的能力,就是这种情况下,这吊扇也全无作用,除非你能爬到车厢顶上对着那扇叶吹出来的风,否则你就只能是满身大汗淋漓,用着手疯狂地给自己扇,而人挤人的时候,你的手都不一定能拿到你的脸旁边。此时那吊扇也只能起到“望扇止凉”的用处,心静自然凉的格言在这里就完全发挥了它的作用。

车厢中空气里的气味也是无法描述的,它是由各种味道混合而成的:脚臭、汗臭、泡面、体味等等。车厢地上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人挤人的坐着,靠在座椅旁边,或者占着过道。他们坐着就双眼闭着,一动不动,你要是想过去,需要走一小步停一下,喊一声:“借过”,有的会睁开眼睛看你一眼,自以为已经给你让路了似得略微挪动下身子,有的看都不看,像是睡着了,你要么踩过去,要么观望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落脚地,垫着脚尖跨过去。

这里更值得一提的是,那车厢的地上并不干净,上面全是黑色的不可描述的东西,也许是口水,也许是痰,亦或者是其他人吐的口香糖。

回到十几年前的火车上。

我出生之时,我的姐姐和哥哥都已出生了,所以,也许那时候我父母的经济还不足以他们买一张坐票,更或者说逃了票也说不定。后来,我看到们家中有一个那世纪流行的牛仔帆布包,想来,那年我们整个一家子人从广东到新疆足有大半个中国的路程中,是坐在那上面的。而那几年,这其中的耗时,少说也有半个月之久。要知道,即便是我在一六年去新疆的时候,也用了整整三天有余。

我现在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可以记事,我可以感受,我如果站在火车的窗口前向外望去,看到的会是什么?

是身穿破烂、饥肠辘辘而倒地不起的人,还是荒凉而萧条的戈壁?

锁在记忆深处的老宅

外婆家有一座老宅,宅子是民国时期外曾祖父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建的,这几年城里的有钱亲戚说要把老宅翻修一下,方便以后他们下乡的时候小驻。

他们小时候的回忆也锁在老宅里,只是他们的老宅不再是我的老宅。

走过石板桥,顺着一条摆在泥泞里的青石板小路,转过爬满葡萄枯藤的颓圮泥墙,一座青砖墨瓦的老宅静静的躺在深秋的江南像在等待谁开启尘封多年前的记忆。

生锈的门环上早已不见熟悉的“三环”牌锁,以及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从脖子上取下钥匙颤巍巍对准锁孔开门的慈祥老人。

等候片刻,取下门扣,手按在门上,“嘎吱”,木门被渐渐推开,门的右边外曾祖母守在煤炉旁等着锅里的肉煮烂。

抬高腿跨过半米高的青石门槛,在土质板结的青苔泥土上走几步,便到了古宅的中心——一口天井。

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天井,仿若珠帘,在天井的水池里溅起一朵朵水花,空灵的叮咚声是雨与天井的独奏。

梅雨时节,绵绵细雨如柳丝垂髫,斜风穿堂而过,人们忙着烧菜煮饭,准备来之不易的相聚,水雾在灰瓦上氤氲升腾,这才有了烟雨的江南。

整个天井像个“回”字,天井里有一方平台,小时候的乐趣便是从天井的一侧跳上平台,再跳到另一侧,现在可直接越过平台,乐趣也就不见了。

天井分散出去的四角有四间房,最开始住着外曾祖父四兄弟。后来他们的孩子结婚生子陆陆续续搬了出去,我出生的时候,老宅住着外曾祖母公与外公和舅舅、舅妈。表弟出生那年,外公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那时候喝农药是被生活逼到死路的唯一选择。

“外婆家”的遗憾让外曾祖母更加疼我们这一脉,每次去总喜欢远远的就开始喊,外曾祖母乐呵呵的拄着拐杖走出老宅。老宅的别院有两颗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在树下捡枣子放在篾子里晒干,等我们去的时候给我们吃,相比于那种皱干的红枣,我们这些小辈们更喜欢树上的青枣,但那种叫“馒头枣”的青枣并不像冬枣一般甜,因此在踩坏几片瓦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树上摘枣吃了。

外曾祖母也有东西捕获我们小辈的心,那就是其他人来看她的时候留下的零食,小时候最期待的便是外曾祖母走进卧室,打开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没吃过的糖果饼干,有时候也有过期的,过期的外曾祖母不让我们吃,自己却说看起来好好的,扔了可惜,她向来是不舍得扔东西的。

自从去县城读书,去老宅的次数也少了。后来听说外曾祖母在田埂上摔了,从此卧床不起,再去老宅的时候,外曾祖母躺在采光不好的卧室里,昏黄的白炽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她依然是那位慈祥的外曾祖母,只是说话有些模糊,我和外曾祖母聊了没多久,便倚在门外催哥哥走,眼睛望进大厅,发现老宅的地上已经有了青苔。那时候只觉得外曾祖母聊了好久好久有些不耐烦,又怎么知道外曾祖母躺在床上之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说说话了。

有一次听说外曾祖母吃了很多,以为外曾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可大人们说那是“回光返照”。外曾祖母弥留之际,外面的小辈都回家看她,外曾祖母告诉爸爸,有人来接她了。外曾祖母是基督教徒,那是天使要接她上天堂。别人说她糊涂了,她却记得我的名字,可能这是她对我最后的挂念了吧。

那夜雨下的特别大,老宅一侧的偏屋嘶吼着倒下了。

之后舅舅在偏屋的地基上建了新的房子,老宅里的物件也被搬走了,只有大厅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外曾祖母的遗照。推门走进老宅,她就坐在那等我,“细佬,又瘦了,多吃点。”,说着外曾祖母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猪元宝。

老宅被翻新了,可老宅不在是我的那座老宅了。

清晨五点半

清晨五点半,人间升起了两副景。

一副繁灯未落,城市还扯着夜的尾巴,仍陷在沉沉的夜色中,天际已泛红,像一层厚厚的粉红被褥,盖在初秋的城市上空,更远更高处是半轮月光,路灯是不夜城的星光,朦朦胧胧聚成一片。

半点初醒的倦意揉着一丝寒气掀开暖和的棉被,睁开惺忪的双眼,父母已经下楼洗漱去了,他快速的穿好衣服跟上父母的步伐。

五点一刻,带上安全帽出门。

另一副,山涧之间流过一条小溪,溪上扣着一座一座桥,桥之间串着村庄。村庄笼罩惺忪的睡梦,半船星光倒入黑憧憧的夜,在池塘深处斑驳,夜也在酣睡。偶尔深巷中传来几声狗吠,谁家院子里响起一串鸡鸣,吵醒谁五彩斑斓的梦。

许久未见故乡月,竟忘此时该是何景。

闹钟唤醒二楼右侧卧室的灯光,灯光刺破床上少年的秋梦。

房间里传来两位少年的轻声细语。

“几点了?”

“四点半。”

“我再睡十分钟,待会你叫我。”

“嗯。”

他满足的把头钻进了被窝,像胎儿在母体内的样子。

“起来了。”

“哦。”

可能是把牙刷扔进杯子里的声音吵醒了母亲的觉,左边卧室里母亲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他好穿鞋,正准备下楼,听到房间里传来的问话,“细佬,早上吃什么?”

“随便。”

“老大呢?”

另一位少年回,“粥。”

“那里还有点萝卜菜,那就煮菜粥吧。”

“嗯。”

两位少年轻轻的带上大门,开着手电筒出去了,秋风挟湿气拍在他手上,寒意便弥漫全身。

“嘶,好冷。”他把手揣进衣袖,佝偻着背,暖又占据了上风。

“你这样子像晒太阳的老头。”哥哥嘲笑他。

他没回,因为在想初晨的太阳,光想想就全身暖洋洋的。

“杰哥应该还没起来。”他说。

“嗯,没事,反正现在还早。”哥哥回。

两个少年敲着门轻轻唤了几声,直到看见房间的灯亮起,夜色又重归祥和与平静。

寒蝉噤声,田野里的蟋蟀却依然在歌唱,像课本里说的,它从寒来唱到暑往,秋收唱到冬亡,筑巢的布谷鸟偶尔也在合两声,“割谷,割谷”像劳动的号子,南飞路过的雁阵丢几个音符谱出骊歌,唯有他是个亡命歌手,一首接着一首。

一会儿,三个少年又出发了,有时候路上会偶遇一两点灯光,几人汇聚,走到大路上人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爽朗,打破了夜的宁静,为即将初升的旭日谱奏序章。

清晖一处,蛙声虫语交随,自然的脉动穿插着人类的行踪。

马路上刚被洒水车淋湿,一只流浪猫在街角觅食,父亲将吃剩下的半个包子扔给它。

橘黄的路灯交相照在匆匆的无名行人身上,早起的人们给她上好发条,这座城市渐渐苏醒。

晚安

太阳落山后
一切便安息了

牧羊人将羊群赶回院子
学生也纷纷回到家中
花儿蜷缩起了花瓣
鸟儿在巢里安眠
一切光明的都已沉睡
一切黑暗的正在醒来

路灯的影子在夜风中摇曳
太阳的尸体散化作星星
溪水中正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晚安,城市
晚安,月亮

温度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两个傻子,一个傻子递给另一个傻子一支烟给他点上,起身说到:走,上山砍柴去,另一个傻子笑着说到:温度,温度。

(一)

温度是一个傻子的名字,姓陈,全名陈温度,关于他的故事我还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在我的记忆中他就是只会叫自己名字的傻子。

老人说:许多年前,村里的后山地形复杂,而且还很邪门,村里几乎没人可以对山的路况很了解,有时候绕半天都绕不进去,有时却很轻松就可以进山,出山也是如此,有时很久都出不了山,有时轻而易举就可以出来。村里因此还消失过不少人,大家都叫他迷宫山,但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全村烧火做饭的柴火只能去山里砍,没办法,他们只能靠着运气上山砍柴,好在村里的老陈头对地形熟悉那么一点点,因此村里就组建了一个砍柴队,让老陈头带队,虽然不能每次都能很顺利的进山,出山,但比起没人带队要好的多,就这样他们每天进山砍柴维持着村里烧火做饭的材料。

而且老陈头每次进山之前都会祭拜山神,他说祭拜了山神,他会保佑大家平平安安的进山,平平安安的出山,大家都听他的话,因此从他带队后就没发生过人消失的事情。

一个冬天,老陈头带着队伍砍完柴准备出山,突然下起来大雪,本就对地形不是很清楚,又下了大雪,他们在山里转了好久都没出来,这时老陈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白色的雪地里有一个红色的包裹,老陈头跑进一看,里面居然包着一个孩子,可惜全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大家都说已经被冻死了,挖了坑让老陈头埋了,可老陈头就是不信孩子已经死了,解开自己的棉袄就这样捂着他继续赶路,最后大家也都不忍心,就轮流着解开棉袄捂着捡来的孩子,说也奇怪他们一心只想着那个孩子,也没刻意去找路却不知不觉的走了出来,回到村里那个全身没一点温度的孩子居然被大家暖的有了体温,大家高兴极了,就让老陈头给他取名字,陈老头想都没想开口而出:温度,就叫温度,大家回应:好,就叫温度,陈温度。

从此单身了一辈子的老陈头有了个孩子,老陈头单身汉一个,哪里懂的照顾孩子,他就只好抱着孩子求村里的妇女们帮他带,而且答应多给帮自己带孩子的家里一捆柴,于是白天老陈头进山砍柴,晚上为了省柴火就没在烧过炕。孩子虽然是老陈头的,却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时间很快转眼孩子2岁了却还不会讲话,老陈头就交他说话,交他念自己的名字,交了一年,孩子才勉强会说自己的名字,而且连姓都说不出来,只会说:温度,温度。后来老陈头就不教了,孩子也就只学会说自己的名字。

温度6岁的时候,老陈头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和正常孩子不一样,自己的孩子是个傻子,因为自己的孩子是个傻子所以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没法上学,老陈头带队上山的时候,小温度就跟着他们,自从小温度跟着他们后,他们进山出山比之前轻松很多,人们都说是靠这个傻孩子的傻福气才可以这么顺利,

慢慢的小温度长大了,而老陈头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村里人都很担心老陈头的身体,于是就不再让老陈头带队,但没人带队,就很难进山,大家在老陈头家商量着对策,正当大家发愁的时候,温度突然跑了过来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老陈头说:他的意思是想带大家。大家都摇摇头不同意,老陈头说:不如让他试试,大家没办法就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大家就跟着温度进了山,进山的时候很顺利,可是等他们出山的时候却迷路路,怎么也走不出去,大家就开始抱怨,傻子怎么会认识路呢,连话都不会说,眼看着太阳落了山,他们却还在山中盘旋,最后他们只好找个山洞睡下打算明天再找路,半夜大家突然被一阵巨雷惊醒,发现傻子不见了,他们赶紧向洞口跑去,可是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因为对地形不熟悉,他们也不敢出去找人,就只好回到洞里,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他们打算走的时候,傻子突然回来了,而且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说着:温度,温度。然后就朝那个方向走去,大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只好跟着走,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出了山,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傻子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再后来,那座山好像变了一样,大家进出山好像也并不像之那样不知道路了,不用傻子带队,大家都可以走进去,走出来,而且山里莫名其妙的有了好多野果子,野花,还有野兔子什么的。从此以后村里的砍柴队就解散了,大家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进山了。

(二)

而给我讲这个故事的老人就是当年砍柴队的一员,

我也问过其他老人,他们都说是真的,而老人们口中的老陈头也就是捡陈温度的老人,我倒没见过,听说我没出生之前就已经走了。

我只记得打我记事起,村口的老槐树下就总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傻子,他总是上山给村里人砍柴,有什么还会带很多也果子给我们这些孩子,那时候小,还经常围着他让他和我们一起进山摘野果子,他都会带着我们去,我们跑在前面,他在后面追着还不停的喊着温度,温度。

村里人对他也很好,谁家做好吃的都会叫他去吃,他也是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

谁家洗衣服,就会拿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把他换下的衣服顺便洗了,他还是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

有人进山砍柴了,叫他的话,他也傻乎乎的扛着斧头说着:温度,温度。

一些迷信的老人说他是我们村的守村人,是天上派下来帮助我们的,白天在阳间装疯卖傻,晚上就会回天庭,也有一些人说他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可惜有点傻。而我觉得傻子才好没烦恼,没压力,可以整天开开心心的,真的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他可以对着我们笑一天,挨爸爸妈妈打了,不高兴了就喜欢去找他玩,他也愿意陪我们玩,陪我们捉迷藏,给我们撑皮筋,我们调皮惹到他了就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我们抢他野果子时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没烦恼,没压力,只会说温度,可以笑一天的傻子,可以笑一天的傻子。

(三)

如今,我从喧哗的城市,回的我长大的小山村,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递给陈温度一支烟,给他点上,说到:走,上山砍柴去,他笑着说到:温度,温度。

故城的秋

如果可以,愿舍去生命三分之二,只为故乡的秋,稍作停留。郁达夫如是。我曾亦是。

喜欢从骨子里,慢慢延伸出来,伸展枝桠肆意盛开,它藏不住,躲不了。

思念,惆怅,二者穿针引线,将乡愁串起,如血脉相连,传承在人记忆中。想起儿时家长里短,晨起一杯豆浆,就着油条,绝密拍档。

简城,丰镇,小小一隅。父辈不亲,隔代亲。少小离家,感触尤深。抗拒关心,谢绝亲近,自我封闭。他乡人,故乡客,不知身在何处方为家。

刻意伪装,锋芒毕露,藏在锐利目光下。夜半熄灯,阳台一角,无人留意,独自仰望,不见月色。泪溢出被憋回,羞红了眼尾。

想哭时,抬头看看。不说话,保持缄默。喉头塞感稍退,余光瞥眼四周,脖子抬得高高,别人看不见。什么时候,才能卸下压抑,放肆痛哭?

讨厌离别。聚会热闹,散会冷清。如果热闹终将退场,又何必搞得轰轰烈烈,像烟花盛景,繁华易逝,空留伤悲。

要我说,何须满园春色,不如留得残荷听雨声。

拥抱,分开,挥手,再见。道声后会有期,往往后会无期。一路成长,一路别离。朋友,家人,到底没谁长情。

强势冷血,敏感脆弱,二者交织。小丫头撑着下巴支着脑袋,望着楼下嬉闹打玩,你追我赶,稚子天真,终觉无趣。

书声划过,空白处留下歪扭字迹,太阳好大,要是啥时能出去玩就好了。终究小女孩心性。

外公爱笑,并非天生。许久一见,满满陌生。可能对小孩子多笑笑,小孩子也会多笑笑吧?读过哪些书?交过哪些朋友?平时喜欢做什么?

至于喜欢爸爸还是妈妈,离家这几年,有没有想过外公?倒是只字未提。夜间出来上厕所,无意撞见大人闲聊。

娃挺乖,学习也不错,就是话少不太爱搭理人。见我来,收了声,母亲背过去。微弱橘光下,外公轻道。

毕竟人小就离家,急不得,慢慢来,要有耐心。

想吃就买,大手一挥。想玩就去,记得打伞。集市热闹,不如让你妈带你逛逛?小孩子不过爱玩罢了。吃喝拉撒满足,释放天性。

喜好口味,吃穿住行,关切照顾。人非草木,再者,草木亦有情。临到惜别,小丫头眼圈红了。外公倒是如来时,笑意不减。

小家伙儿,别难过,好好学习,放假啦,就回来找外公玩儿!外公教你下象棋,好不好?

炊烟寥寥终有散。

好不容易尝到甜头,幸福却戛然而止。如果未曾见过光明,我也不会难捱黑暗。

母亲大病一场,终是离去,父亲工作,我又回到从前,唯寒暑假回小镇,陪陪外公 ,聊以慰藉。

叛逆青春,与父亲隔着电话,面红耳赤。寒暄开头,争吵结尾。彼时,从一处搬到另一处,除外公身边是家,小姑娘又有何处是家?

可老人老人,终究是老了,又能照拂几时呢?

陪外公度过最后几年,某个夜晚烟花盛大。家里就我俩,冷清对比,更为讽刺。父亲要初几方回,新家庭少不了应酬。外公说,他理解,当女婿做到这份上,不错了。

新年倒计时,喜庆红色扎满荧屏,我望望天花板,不做声。外公坐在床上,有许久未出过门。老人家有哮喘,走起路来像拉开风箱,呼呼作响。

前些日子,扶阿公出门,两分钟路程,我俩耗费近半小时。期间每两分钟,外公都要停下,稍作休息。汗珠密密麻麻浸湿背,衣服都能拧出水。

后来,外公就不爱出门了。

从前春节,母亲在侧,总会将我从床上挖起,母女俩跑上楼顶,站在小镇高处,环视四周。以往冷冰冰的单元楼,在五颜六色景下,噼里啪啦声中,喜庆可爱起来。

母亲喜欢带我见识热闹,她没读过多少书。基因有时挺奇怪,不喜欢阅读的她,却生下了嗜书的我。母亲不在了,但这些记忆却鲜活着。

外公老了。他假装不知道自己老了,藏得很好。于是,我也假装不知道。唯光阴清楚,人岁数大了,就爱翻出从前记忆,借以慰藉。

记不清是第几次撞见外公虚掩着门,背对我看着照片,从怀里拿出手帕拭泪。

他总是背对着我一个人伤感,面对我时欢欢喜喜仿佛世间从未有苦难。

对着老人家在医院的睡颜,我想,我是在意的。住院时,放着电视,守着人,就如从前。

夜里失眠,忽想起阿公,眼泪不值钱地砸,又无声归于寂静。室友们睡得正香,我又忍不住矫情了。自嘲一声,辗转反侧,依旧睡不着。有时,甚至不敢去想。会有亏欠,为何相伴太短。

我已很久未回故城,自阿公离去。老家的房,已变卖。

那一隅之地,白发老人,拿着蒲扇,笑意盈盈,唤我小名。风声过耳,有叶砸落,金黄色边,匀满地阶。三两校友身侧笑谈而过,青春少年,风华正茂。

拾起一片枫叶,笑逢金秋。

故城的秋,我却,再不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