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南的秋

这是属于一个外乡人的故事,简单,却很纯粹。

这里没有什么天荒地老的爱情,也没有百折不屈的理想,只有每个人在他们规定的轨迹上前行。在我出生的那个县城,我以为世界就这么大,一个人们生活的环境,相处的日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所有的人,不断遇见也不断错过。树上的新芽化为落叶逐渐飘向远方,在四季的变换中,身上的衬衫织成了毛衣,手心里的雪糕渐渐融化,变成糖葫芦的模样。我喜欢在这样优美的秋天回忆,顶着靓丽的晚霞,跑向遥远的方向。

如果落叶飘落在我面前,我会将它捡起,仔细端详着它脑海中去构想关于它的故事。这是经历了多少风雨,承受了多少伤痛,才会释然,才会在这一刻和我相遇。我会悄悄把它放在树根下,这是给生命的敬意,也是给阳光的承诺。

在我高中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城市的一切,和其他外来的学生一样,保持好奇又陌生的态度。初来乍到的我,羞涩而又简朴,但它张开怀抱,把每个人的心牢牢抓住,像传闻中的一样,平静而又温柔。刚来到时,我对学校之外的风景很期待,也很敬畏:到陌生的地方,人生第一次坐地铁,和认识两个月的朋友一起工作,一起吃饭。几杯果酒下肚,我也对这个城市感到深深的爱恋,这都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

长清湖的湖水随着阳光轻轻荡漾,湖边的柳也在随风飘扬,只是我不知道啊,那树枝上的是柳叶,还是我们自己。

来到这里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有九个月是在这里度过的,中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我也渐渐变得成熟。与初来乍到的陌生不同,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城市的融洽,不是我对家乡的遗忘,相反,在这里越久,便越想念家乡的一切。每逢过节大家围在一起吃东西,有说有笑,谁谁谁家里又添人口啦,谁谁谁今年要回来啦。出门在外的人,永远摆脱不了对树根的思念,这是感情的寄托,也是我们心灵的慰藉。每次获得了小小的成就,打电话和父母分享的时候,看他们随着一起开心的样子,所有的疲累都能一扫而空。他们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照顾好自己”。失落时,向他们倾诉,他们总是会相信自己的孩子,并及时的给予安慰,无论在哪里,家人都是可以给你遮风挡雨的港湾,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在这,济南的秋天里,我还在不断奔跑,继续开创未来的道路,也许我不会赢,但我不怕输,跌倒了就再站起来继续前行,大声告诉未来,我是谁!我是梦源,从梦想起源的地方来,到生命灿烂的地方去。

锁在记忆深处的老宅

外婆家有一座老宅,宅子是民国时期外曾祖父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建的,这几年城里的有钱亲戚说要把老宅翻修一下,方便以后他们下乡的时候小驻。

他们小时候的回忆也锁在老宅里,只是他们的老宅不再是我的老宅。

走过石板桥,顺着一条摆在泥泞里的青石板小路,转过爬满葡萄枯藤的颓圮泥墙,一座青砖墨瓦的老宅静静的躺在深秋的江南像在等待谁开启尘封多年前的记忆。

生锈的门环上早已不见熟悉的“三环”牌锁,以及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从脖子上取下钥匙颤巍巍对准锁孔开门的慈祥老人。

等候片刻,取下门扣,手按在门上,“嘎吱”,木门被渐渐推开,门的右边外曾祖母守在煤炉旁等着锅里的肉煮烂。

抬高腿跨过半米高的青石门槛,在土质板结的青苔泥土上走几步,便到了古宅的中心——一口天井。

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天井,仿若珠帘,在天井的水池里溅起一朵朵水花,空灵的叮咚声是雨与天井的独奏。

梅雨时节,绵绵细雨如柳丝垂髫,斜风穿堂而过,人们忙着烧菜煮饭,准备来之不易的相聚,水雾在灰瓦上氤氲升腾,这才有了烟雨的江南。

整个天井像个“回”字,天井里有一方平台,小时候的乐趣便是从天井的一侧跳上平台,再跳到另一侧,现在可直接越过平台,乐趣也就不见了。

天井分散出去的四角有四间房,最开始住着外曾祖父四兄弟。后来他们的孩子结婚生子陆陆续续搬了出去,我出生的时候,老宅住着外曾祖母公与外公和舅舅、舅妈。表弟出生那年,外公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那时候喝农药是被生活逼到死路的唯一选择。

“外婆家”的遗憾让外曾祖母更加疼我们这一脉,每次去总喜欢远远的就开始喊,外曾祖母乐呵呵的拄着拐杖走出老宅。老宅的别院有两颗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的时候她总是不厌其烦的在树下捡枣子放在篾子里晒干,等我们去的时候给我们吃,相比于那种皱干的红枣,我们这些小辈们更喜欢树上的青枣,但那种叫“馒头枣”的青枣并不像冬枣一般甜,因此在踩坏几片瓦之后便再也没有去树上摘枣吃了。

外曾祖母也有东西捕获我们小辈的心,那就是其他人来看她的时候留下的零食,小时候最期待的便是外曾祖母走进卧室,打开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没吃过的糖果饼干,有时候也有过期的,过期的外曾祖母不让我们吃,自己却说看起来好好的,扔了可惜,她向来是不舍得扔东西的。

自从去县城读书,去老宅的次数也少了。后来听说外曾祖母在田埂上摔了,从此卧床不起,再去老宅的时候,外曾祖母躺在采光不好的卧室里,昏黄的白炽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她依然是那位慈祥的外曾祖母,只是说话有些模糊,我和外曾祖母聊了没多久,便倚在门外催哥哥走,眼睛望进大厅,发现老宅的地上已经有了青苔。那时候只觉得外曾祖母聊了好久好久有些不耐烦,又怎么知道外曾祖母躺在床上之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说说话了。

有一次听说外曾祖母吃了很多,以为外曾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可大人们说那是“回光返照”。外曾祖母弥留之际,外面的小辈都回家看她,外曾祖母告诉爸爸,有人来接她了。外曾祖母是基督教徒,那是天使要接她上天堂。别人说她糊涂了,她却记得我的名字,可能这是她对我最后的挂念了吧。

那夜雨下的特别大,老宅一侧的偏屋嘶吼着倒下了。

之后舅舅在偏屋的地基上建了新的房子,老宅里的物件也被搬走了,只有大厅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外曾祖母的遗照。推门走进老宅,她就坐在那等我,“细佬,又瘦了,多吃点。”,说着外曾祖母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猪元宝。

老宅被翻新了,可老宅不在是我的那座老宅了。

温度

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两个傻子,一个傻子递给另一个傻子一支烟给他点上,起身说到:走,上山砍柴去,另一个傻子笑着说到:温度,温度。

(一)

温度是一个傻子的名字,姓陈,全名陈温度,关于他的故事我还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在我的记忆中他就是只会叫自己名字的傻子。

老人说:许多年前,村里的后山地形复杂,而且还很邪门,村里几乎没人可以对山的路况很了解,有时候绕半天都绕不进去,有时却很轻松就可以进山,出山也是如此,有时很久都出不了山,有时轻而易举就可以出来。村里因此还消失过不少人,大家都叫他迷宫山,但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全村烧火做饭的柴火只能去山里砍,没办法,他们只能靠着运气上山砍柴,好在村里的老陈头对地形熟悉那么一点点,因此村里就组建了一个砍柴队,让老陈头带队,虽然不能每次都能很顺利的进山,出山,但比起没人带队要好的多,就这样他们每天进山砍柴维持着村里烧火做饭的材料。

而且老陈头每次进山之前都会祭拜山神,他说祭拜了山神,他会保佑大家平平安安的进山,平平安安的出山,大家都听他的话,因此从他带队后就没发生过人消失的事情。

一个冬天,老陈头带着队伍砍完柴准备出山,突然下起来大雪,本就对地形不是很清楚,又下了大雪,他们在山里转了好久都没出来,这时老陈头突然看到不远处白色的雪地里有一个红色的包裹,老陈头跑进一看,里面居然包着一个孩子,可惜全身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大家都说已经被冻死了,挖了坑让老陈头埋了,可老陈头就是不信孩子已经死了,解开自己的棉袄就这样捂着他继续赶路,最后大家也都不忍心,就轮流着解开棉袄捂着捡来的孩子,说也奇怪他们一心只想着那个孩子,也没刻意去找路却不知不觉的走了出来,回到村里那个全身没一点温度的孩子居然被大家暖的有了体温,大家高兴极了,就让老陈头给他取名字,陈老头想都没想开口而出:温度,就叫温度,大家回应:好,就叫温度,陈温度。

从此单身了一辈子的老陈头有了个孩子,老陈头单身汉一个,哪里懂的照顾孩子,他就只好抱着孩子求村里的妇女们帮他带,而且答应多给帮自己带孩子的家里一捆柴,于是白天老陈头进山砍柴,晚上为了省柴火就没在烧过炕。孩子虽然是老陈头的,却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时间很快转眼孩子2岁了却还不会讲话,老陈头就交他说话,交他念自己的名字,交了一年,孩子才勉强会说自己的名字,而且连姓都说不出来,只会说:温度,温度。后来老陈头就不教了,孩子也就只学会说自己的名字。

温度6岁的时候,老陈头才发现自己的孩子和正常孩子不一样,自己的孩子是个傻子,因为自己的孩子是个傻子所以到了上学的年纪也没法上学,老陈头带队上山的时候,小温度就跟着他们,自从小温度跟着他们后,他们进山出山比之前轻松很多,人们都说是靠这个傻孩子的傻福气才可以这么顺利,

慢慢的小温度长大了,而老陈头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村里人都很担心老陈头的身体,于是就不再让老陈头带队,但没人带队,就很难进山,大家在老陈头家商量着对策,正当大家发愁的时候,温度突然跑了过来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老陈头说:他的意思是想带大家。大家都摇摇头不同意,老陈头说:不如让他试试,大家没办法就只好同意了。

第二天,大家就跟着温度进了山,进山的时候很顺利,可是等他们出山的时候却迷路路,怎么也走不出去,大家就开始抱怨,傻子怎么会认识路呢,连话都不会说,眼看着太阳落了山,他们却还在山中盘旋,最后他们只好找个山洞睡下打算明天再找路,半夜大家突然被一阵巨雷惊醒,发现傻子不见了,他们赶紧向洞口跑去,可是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因为对地形不熟悉,他们也不敢出去找人,就只好回到洞里,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他们打算走的时候,傻子突然回来了,而且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说着:温度,温度。然后就朝那个方向走去,大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只好跟着走,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出了山,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傻子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再后来,那座山好像变了一样,大家进出山好像也并不像之那样不知道路了,不用傻子带队,大家都可以走进去,走出来,而且山里莫名其妙的有了好多野果子,野花,还有野兔子什么的。从此以后村里的砍柴队就解散了,大家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进山了。

(二)

而给我讲这个故事的老人就是当年砍柴队的一员,

我也问过其他老人,他们都说是真的,而老人们口中的老陈头也就是捡陈温度的老人,我倒没见过,听说我没出生之前就已经走了。

我只记得打我记事起,村口的老槐树下就总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傻子,他总是上山给村里人砍柴,有什么还会带很多也果子给我们这些孩子,那时候小,还经常围着他让他和我们一起进山摘野果子,他都会带着我们去,我们跑在前面,他在后面追着还不停的喊着温度,温度。

村里人对他也很好,谁家做好吃的都会叫他去吃,他也是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

谁家洗衣服,就会拿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把他换下的衣服顺便洗了,他还是傻乎乎的笑着说:温度,温度。

有人进山砍柴了,叫他的话,他也傻乎乎的扛着斧头说着:温度,温度。

一些迷信的老人说他是我们村的守村人,是天上派下来帮助我们的,白天在阳间装疯卖傻,晚上就会回天庭,也有一些人说他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可惜有点傻。而我觉得傻子才好没烦恼,没压力,可以整天开开心心的,真的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他可以对着我们笑一天,挨爸爸妈妈打了,不高兴了就喜欢去找他玩,他也愿意陪我们玩,陪我们捉迷藏,给我们撑皮筋,我们调皮惹到他了就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我们抢他野果子时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没烦恼,没压力,只会说温度,可以笑一天的傻子,可以笑一天的傻子。

(三)

如今,我从喧哗的城市,回的我长大的小山村,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递给陈温度一支烟,给他点上,说到:走,上山砍柴去,他笑着说到:温度,温度。

巷味的风

是不是每个风都长的不一样?从泡桐树下哗啦啦而过的是冒冒失失的小伙子,推着白云漫步蓝天下的是宠爱妻子的老爷爷,泛起池塘一片涟漪的是温柔善良的姑娘,寒冬呼呼的敲打玻璃的是严厉的教导主任,电风扇里出来的风则是吝啬的……如果风有模样,我家的风一定是位慈善的老爷爷。

我们家的南面有一条一米左右小巷,窄的地方两个人肩并肩走不过,风却独喜欢在此住下。

那时空调还是比较遥远的名词,夏天吱呀吱呀的电扇只能罩住半个草席大的清凉,还要时刻注意翻面让前胸和后背都受到它的眷顾,更别谈要在半个凉席上度过整个夏天,好在有条巷子算是把我从酷热中解救出来,顺手还送给我一个游乐园。

窄窄的巷子是村里独一份的游乐场,双脚撑着墙壁玩捉迷藏,捡来几块破布,几片叶子玩过家家,就算一个人也能捡些石子组建自己的小人王国,也能消磨一个下午。

小石子国王坐着碎瓦片巡视江山,岂知遇到了碎玻璃刺客的暗杀,好在被来自云游的沙之国的贝壳救下,恼羞成怒的小石子国王向碎玻璃国宣战,碎玻璃节节败退,无奈派出使者议和,最终以碎玻璃国献上自己的国宝啤酒瓶盖才免于亡国。

幼稚的想象力让一个个死物拥有了生命,犹如上帝一般,支配着他们的行动,为了让游戏进行下去,对方口中刚说出的一句话,在下一刻就为既定的事实,国王总是死于非命,将军可以无往不胜。

直到某一天,小孩回家吃饭,石子国的士兵们静静地躺在一隅,直到风瓦解了它们的队列,它们也没等到它们的将军下达下一个作战命令,因为将军长大了。老人们也喜欢这个风住的巷子,从甬道里吹出的风从她们的后背轻轻抚过,像乖孙儿轻锤,几个小板凳围着摆开,悠闲地摇着蒲扇,奶奶们的话题从本村谈到邻村,有的闲言从一个口齿不清的奶奶口里传到另一个耳背的奶奶耳中,事情总是变得离奇,民间传说大概就是这样来的。

最开始巷尾放着几个板凳,后来板凳越来越少,直到剩下固定的两个,这两个板凳是奶奶隔壁大奶奶的。

奶奶的事只是些鸡毛蒜皮,远远不及新闻上的有趣,而奶奶又喜欢絮絮叨叨的扯上半天,因此每每和奶奶聊了几分钟,我便以各种理由走开,奶奶的鸡毛蒜皮却能引起隔壁大奶奶的好奇,或许她忘了昨天奶奶跟她讲过一遍,一个人日复一日讲着同样的故事,另一个人年复一年听着同一样的故事,她们的日子循环着,时间也忘记了她们,巷子里的风也每年夏天如约而至,听着奶奶的老故事。

一批人长大就有一批人老去,年轻人离开了故乡,夏天的巷子里再也没传出小孩的笑声,风打着旋儿,从砖缝里抠出石子国的卫兵,从墙角的青苔里抠出老人们的故事,那些被遗忘的故事。

慢些走

一轮月牙挂在高楼耸立的城市上空,它的光影无法洒落人间,因为霓虹的遮挡,行人的匆匆,没人注意它的身影,我想把它请到故乡,免受这薄凉的人情。

我想把这一掬月光洒在万涛碧波的稻田,抹在天际绵延的青山,挂在回家的路上,伴我孤魂回乡探望耕牛背上的白鹭,田埂边的蟋蟀,清晨水雾蒙蒙的小溪,我还想听回荡山涧的鹧鸪清啼,“割谷,割谷……”,而此刻我却被飞机经过的轰鸣打断了思绪,我和故乡一下分隔异地。
饮下这樽月光酒,独是游子的愁。异乡的酒比故乡的要烈一些,干辣呛出了眼泪,干了这碗烈酒,梦回那座绿水绕的农庄。

梦回故乡,独醉在石板桥上,听桥下河堰处的溪水叮咚,池蛙嚎着嗓子仿佛在吆喝着要用那一江星辉将我灌醉,我撑着船欢快的穿梭在云间,饮下一坛又一坛佳酿,不胜酒力的我纵情在清都山水里放歌,“割谷,酿酒……”。

天上的新月倾泻在池塘,波光粼粼。偶尔一条鱼跃起,撕下一片月光,溅起一潭涟漪,泛进心田。路两旁的泡桐树,穿绿的夏衣,静静的等风来,哗啦啦招摇着生命的律动,袅袅炊烟在瓦间升起,朦胧着被晚风请进竹林。

我从田埂上飞奔而过,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汁液,染我衣襟。兀自倒在一条小路上,路的尽头是母亲的呼唤,“归家,归家……”

“三儿打弹珠了”,“三儿跳房子”……同村伙伴的邀约随着风从窄窄的巷里传来,巷口边几位老人家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奶奶轻声对我说:“三儿快回家,你恩妈喊你吃饭咧。”

“晓得咯。”

这是梦里故乡的原姿态,是故乡曾经的模样,却也是人间已不存在的乐土。模糊的影子渐渐从山间的小路,清澈的小溪旁,草垛上消失,只剩下泯灭在荒草里的足迹,那些少年飞到了山的那边,巷子里的风还在等着他们,巷口的板凳一个个也走了。

绕着村子的那曲溪水,连着的一个个村庄,是造物主送给青山的一串珍珠。无人擦拭,这串珍珠项链也渐渐暗淡。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带我泡在溪里,一下就是几个小时,可惜我没遗传到父亲的水性,父亲说他们那辈的没有不会游泳的,而我们这辈大都被下过“不准玩水”的禁令。这也不妨碍我在河中度过一个燥热的夏季。同村的伙伴,一个个在两米多高的桥上跳下,没有跳水运动员的矫健,他们乐在其中就好,我则无聊的沿着码头摸石缝中的小螃蟹,泡在水里度过整个夏天。

现在流水两边瓶子里残留的农药,漫过河面的水菱在诉说着什么,现在的孩子都是在空调底下度过的夏天。

这几年,父亲回到小溪,在浅滩边发现了好吃的小贝壳,便让我有了新的借口,经常去摸贝壳,一大把一大把的捡,我想,这是小溪的泪吧。孤单的泪水不能没人为它擦拭,就把我的魂埋葬在这里。

我生命中那桥流水,请慢些走。生命中的那些人,也请慢些走。

记忆中的那亩金黄稻田,鹧鸪喊着,“割谷,割谷……”。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周而复始,时光却一去不复返,回不去的地方,只能永远埋在梦乡。

那轮月牙,像招魂的幡,说着,“归家,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