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

我的左手疯了。

我想喝水,可右手刚拿起水杯,左手就夺过杯子,把水泼到地上,我无聊,拿起手机想刷刷抖音,刚解锁,左手立刻按下锁屏键,扔掉手机。我穿好衣服,右手系好纽扣,左手偏要一颗一颗的把它解开。

更可怕的是,一天夜里,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勒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憋的满脸通红。我拼命挣扎,用右手一点一点的掰开卡住我喉咙的那只发疯的手。

我注视着自己的左手,也注视着右手,双手合十,它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左手的指甲稍微长一点,右手食指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我把双手摊平,掌心有一样的纹路。翻过来,手背上的脉络也一样。

但我清楚的意识到那只左手不属于我,它像被幽灵附体了一样。我真恨不得把那只左手砍了,但又下不去手。为了睡个安稳觉,每天晚上,我都不得不用胶带把左手绑在床头上,像捆住一头失控的怪兽。

我的生活完全被那只发疯的左手打乱了,早上,我穿好鞋子,系好鞋带,左手会把鞋带一点点拆开,换另外一种系法。我拧开水龙头,想要刷牙洗脸,左手随即把水龙头关上。右手拧开,左手再关上,这样反复多次……

更可气的是,我辛辛苦苦的煮好了饭菜,刚吃了没几口,左手就把它端走,倒进垃圾桶。熬夜追剧时,我要小心提防着,左手可能突然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敲打我的头。那样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敲着我的头皮,力度和频率像极了小时候妈妈阻止我看动画片的方式:让你再看,让你再看……

有时,我刚刚打开冰箱门,想拿出可乐喝,左手便猝不及防地将冰箱关上。让人哭笑不得。

上午,我从工位上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出办公室时,居然撞到了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小西。小西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手里抱着的文件,散落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边道歉,一边弯腰帮她捡地上的文件。

我刚想把捡起的文件递给她,左手却把它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可是我刚做好的方案,你……”小西一脸气愤的看着我。

“嗯?”我转过头,冷冷地说,“我看了你的方案,不太行,你再重新做一份吧。”

“那…好吧。”她垂着头,忍气吞声的走开了。

“哼,这个小西,才进公司几天,整天狂得什么似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早该好好教训教训她了。”同事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笑着说。

我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左手把我身上的蓝色针织衫脱掉,套上我几年前买来,却一次都没穿过的鹅黄色长款连衣裙。彭亮在楼下等我,一见面,他便皱起眉头,低声嘟囔了句:“今天怎么穿的跟坐台小姐似的。”我立刻没了兴致,转身回家。
他上前拉住我,赔笑:“你看你,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小心眼。”

彭亮把我塞进车里,载我去电影院。我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下意识的叹了口气。他发觉气氛不对,转头看了我一眼。

“好了,你跟我计较什么呀,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没人教我。小时候,我爸我妈都不在身边。每天我放学回家,连饭都吃不上……”彭亮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的左手抬起,又慢慢放下,心里徒然的有一些悲伤,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他的话不经意间勾起了我童年时那段孤独的记忆。

“没事。”我喃喃低语。

电影开始不久,彭亮的手机就一直振动,他溜出去接电话。我一边看着电影里不明所以的片段,一边吃着爆米花,吃完又拿起旁边的饮料瓶,右手拧开瓶盖,左手接着把盖子拧上。邻座的男人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尴尬的笑笑,放下饮料瓶。
彭亮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我低声问他:“怎么了?”他没回答。冷冷的坐在一旁,盯着荧幕上闪烁的画面,一言不发。他的座位和我紧挨着,可我却感觉他离我很远。

电影散场时,他突然又来了兴致,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吃饭?我本来想拒绝,但看他的态度热情又诚恳,便点点头答应了。而且,我觉得就算我说不去,他也会强行拉我去的。我总是拗不过他。

那间包厢是提前预订好的,浪漫的烛光晚餐,牛排,红酒,蜡烛,精致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我着实有点意外,这场面过于隆重了些,他该不会是…

他帮我倒了一杯红酒,又细心地为我切好了牛排,一边吃,一边深情地看着我,笑而不语。我脸颊绯红,脑海中预演着待会他单膝跪地,掏出钻戒时,我该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姿势去接受,或拒绝。

侍应生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伴着那首《生日快乐》的旋律,缓缓的向我们走过来。像爱情片里浪漫而老套的桥段。可是……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订蛋糕干嘛?”我随口问道。

他的脸色突然凝重,走过去低声对侍应生呵斥了一句什么,侍应生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嗨,没事,”僵持了一会,他接过蛋糕,才又忽然想起似的,转过身回答我说,“不过生日也可以吃蛋糕嘛。你不是喜欢……”

我点点头坐好,埋头吃起蛋糕。同时,分了一半放在他的餐盘里。催促:“你吃呀,快点吃,这蛋糕真的好好吃。都吃完哦!”

他蹙着眉,切下一小块,用叉子挑着,放进嘴里。

“这蛋糕真是太好吃了…你也吃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都吃完哦!不要浪费…”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蛋糕一边说,

他又吃了一口蛋糕,温柔地看着我说:“喜欢你就多吃点儿, 慢点…别噎着…”

“嗯嗯,你也吃…”蛋糕吃多了有点腻,我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红酒,放回桌上时,不小心洒到鹅黄色连衣裙上,他起身过来,拿出纸巾低头帮我擦拭。

“你看你,这么不小心,跟你说了慢点,慢点,怎么有像你这种笨手笨脚的女孩。”

我站在那里,不吭声。他抬起头注视着我,轻轻用食指刮去我唇边的奶油。烛光下,他的脸庞看起来那么的温柔俊朗,让人迷醉。我痴痴的望着他,左手拿起桌上的刀叉,猛地刺进他的胸口。一下接一下用力地刺。血溅到我身上,将鹅黄色连衣裙染成橙色。

我大声对自己哭喊:“停下来,停下来!不要这样,停下来!”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左手。

落雪无痕

烟花在天空四散,光影倒映在河道上,水中斑驳的霓虹掩映城市之上的紫蕴星云,闪烁的人类飞行器划过银河,人间一派祥和,荒草在楼下垃圾桶旁汲取养料。

初冬的寒气悄无声息的与人坦诚相待,冰冷的双手在兜里寻求温暖,橘黄的灯光从橱窗里倾泻,幸福与感动编织着他们的欢聚,孤独被逼进角落,在阴暗里茁壮,害怕被它吞噬的路人行色匆匆。

大学生在电话里向家人哭诉今天兼职受到的委屈,刚创业的小青年吸完最后一口,把烫嘴的烟头扔进垃圾桶,跑夜班的出租司机在渐渐稀少的车流里捕捉路边落单的眼神,人间繁忙,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昏黄的路灯为初冬的寒夜蒙上一层薄薄的暖意,他刻意放慢在繁华的都市生活该有的快脚步,慢慢的等着母亲的步伐。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母亲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今天老二走了一个月了。”,他没有接话,更不敢接,只是无意的抬头,看向远方一憧憧在黑夜里的高楼大厦,父母见证了它的拔地而起,却不能分享它的繁华,他厌恶它的世俗。

两个月前,在这个红绿灯口,母亲说的则是另一件事。

那天,他被对面的红灯劝住了脚步,父亲准备迈开步子。

“现在是红灯。”他说。

“没事,现在也没车。”父亲径直走过去,他也迈开了步子。

“上次姨父出车祸的事是怎么回事?”他还是问了那个一直惦记的事情。

“你姨父骑电动车撞了一个老人家,老人家被撞的脑淤血,现在在住院。”母亲剪短截说。

“最后怎么解决的?”

“他们家人说拿钱可以私了。”​

​“他们还能趁机讹一笔吧!”

“社会都这样。”​

‘社会’到底是什么样,他害怕见识它,害怕自己会被啃的渣都不剩,无奈与心酸从来就没忘记过他们。

三个月前,他和母亲讲了另一件事。

“现在是红灯。”​父亲停下了刚准备加速的脚步。

“你兼职最后拿到钱没?”父亲问,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笨拙的只好从钱开口。

“拿到了,后来还是被中介扣了一部分。”

“被中介坑了?”

“那中介还是我们班同学,开始我们还挺信他的。”他被社会烫了脚,退回来,还是用如此幼稚的观点去看。

“这几天你跟着我做吧,我发你工资。”

从小到大,他和父亲做“生意”,赚父亲的钱,自以为精明无比,在社会上却一败涂地,因为他连最基本的“法则”都不明白。

一片片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在风里交织,却只在那一片橘黄处显现,橘黄外的黑夜里没有它们的踪影,不,只要一束光打到黑暗处,能发现那里也有雪花飞舞。

荒野凄清 荒野漫无边际
荒野上只有提坦巨神
那一天,神主宙斯降临
与陌尔塞福涅一起生活,
他们结合后的孩子——
扎格列欧斯在这时降生,
宙斯将他交给枯瑞忒斯
“他是世界未来的嗣主,
你定要将他好好养育。”

提坦们听闻开始了商议
“嘿!知道宙斯的孩子吗,
定是很鲜美的嫩肉。”
“可宙斯是我们的君主!”
一个提坦提出了他的顾虑,
但食肉的天性使他们盲目。
篝火在荒野之中噼啪作响
一条贪欲的毒计正在酝酿

提坦们来到枯瑞忒斯周围
使出诡计让枯瑞忒斯昏睡
提坦们又靠近婴儿床——
稚嫩的扎格列欧斯在冥想
他们拿出玩偶,珍珠,镜子
天真的扎格列欧斯被迷惑
恶毒的提坦举起手中的短剑
黑沉沉的天际一道惊雷炸响

黑暗笼罩 荒野凄清神秘
提坦们油光满面
提坦们面目狰狞
婴儿已成了他们的晚餐
“这婴孩儿的肉真是美味,
这真是吃过最鲜美的嫩肉”
篝火在荒野之中噼啪作响
篝火的烟雾缓缓升腾
烟雾中肉的香味残存

黑沉沉的天际惊雷炸响
陌尔塞福涅哀嚎 宙斯震怒
“呵!你们这些万恶的提坦,
狡诈,天性恶毒的野兽。”
幽蓝色的闪电在旷野闪现
恶毒的提坦们化成了骨灰
神的鲜血,扎格列欧斯
在这骨灰中永生残存

黑暗笼罩 荒野凄清静谧
篝火噼啪作响
骨灰噼啪作响
新的生命——人类
从提坦骨灰中塑造
兽性的人类
神性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