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圈

1

素描课上,我又遇到了那个手腕上套着橡皮圈的女人。沈筱用右手食指把套在手腕上的橡皮圈慢慢拉紧,又突然松开,一下接一下的弹着,发出微小的噼啪声,同时手腕上上出现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勒痕。她坐在我对面,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我偶然撞上她的眼神,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

老师正在讲复杂而枯燥的绘画理论,为调节气氛而穿插的几个绘画大师的奇闻异事,也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当然,还是有认真的同学专注地伏案记笔记。

理论课结束后,是静物写生。同学们埋头在素描纸上勾画线条和轮廓。沈筱依然呆坐在那儿,弹手腕上的橡皮圈。收稿时,我瞥了一眼她的画。只看到几条凌乱的线条。

课程结束,我快步追上刚刚驶过来的公交车。上了车,才发现沈筱也在。旁边刚好有个空座,我便挤了过去。

沈筱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注视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办公楼或商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你也去接孩子呀?”她和我打招呼时,我愣了一下,茫然地点点头。

沈筱没有再说什么,继续拨弄着手腕上的橡皮圈。时不时的弹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像个顽皮的孩子。

我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些话题,打破沉默。但每次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我不知道能和她聊什么,家庭,孩子,素描课,又或者今天的天气。每一个话题都显得生硬又无趣。

沈筱接了孩子回家时,我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那群小学生,如出笼的鸟儿,欢呼雀跃地奔向父母或祖父母的怀抱。孩子们渐渐散去,我空等在原地。心里明白并没有哪只鸟儿会朝我扑过来,脑海中却恍惚的闪过一个念头,大三那年,那个未成形的孩子……

“不走吗?”沈筱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一个七八岁,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我有点尴尬的点点头,跟着她们一起乘坐回家的地铁。

地铁上,女孩靠在沈筱身旁,不时悄悄瞄我一眼,有些好奇,似乎又有些害羞。我问她话,她只是点头或摇头,但不一会便熟络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在学校里的事情,学了什么,吃了什么,还背了一首新学的古诗给我听。

女孩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皱起眉头,趴在沈筱身旁,委屈巴巴的低语。我听不太清,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弄明白,原来是她在学校跟一个同学打架,还把人家推倒在地,磕破了门牙。

“是她先打我的!”小女孩边说边抬起手臂,让沈筱看她的伤痕,沈筱只暼了一眼,嗔怒的拍打她的胳膊。

“又来这套。”

小女孩别过身不理她,转而又对我说起她在学校的“英勇事迹”,并把胳膊上的伤展示给我看。我轻轻托着她的胳膊,仔细查看她细嫩的皮肤上红褐色的伤口,周围一大圈的淤青,有些触目惊心。

“疼不疼?”我问她。

小女孩紧抿着嘴,缓缓的摇头。“不疼。”

“不疼才怪,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在学校打什么架啊?”我半是心疼,半是责备的说。

“是她先打我的!”女孩又申辩了一句,带着哭腔。

沈筱像个外人似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最后,她终于绷不住,笑道:“你少理她,自己用水彩笔画的。”

“啊?”我又看了一眼那道逼真的伤痕,女孩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地铁停靠在下一个站点时,我下了车,独自走回租住的公寓楼。挥手告别时,沈筱手腕的橡皮圈和那些勒痕,若隐若现。

2

再次在素描课上碰到她,已经是几周以后的事。有时我去上课,她不在,有时她去,我又因为工作原因,脱不开身。总之,难得碰上一次。

那天的写生课上,我发现她的绘画技巧,似乎提高了不少。或者说逐渐形成一种自己独特的风格,虽然仍是些凌乱的线条。但那种凌乱却自有其章法。

那天,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我是说,她拉扯橡皮圈的次数少了一些。

下了课,我们一起走出教室,依旧搭乘同一辆公车。她没再问我,是不是也去接孩子。一路无话,她专心看车窗外流动的景物,我低头回复了几条工作信息。

她去学校接女儿的时候,我就站在路边等她。之后,和她们一起坐地铁回家。她女儿见到我,仍旧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生涩和羞怯。只是从羞怯到熟络之间的间隔变短了一些。还甜甜的叫了我一声阿姨,我一路警惕着她,不知又要搞什么恶作剧。不过,这次倒是相安无事。她和沈筱聊起外婆店门口的小野猫,聊的起劲。我插不上什么话,尴尬的坐在一旁。

地铁在公寓附近的站点停靠,我起身准备下车时,沈筱突然问我,要不要去家里坐坐。还有两个站点就到她们家了,不远。我想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就点点头,坐回她们身旁。

到了家,沈筱就忙着去厨房准备饭菜。她女儿拉我去参观她的公主房,还让我陪她一起玩洋娃娃。沈筱探进来半个头,冲小女孩吼了句:“写完作业再玩。”小女孩嘟着嘴,不情愿的放下玩具,拿起书包,去写作业了。

我悄悄离开那间粉粉的小房间,关上房间,想去厨房,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被沈筱撵了出来。她说她习惯一个人做饭,有别人在旁边的话,反而会手忙脚乱。我只好返回客厅,在长沙发的一角坐下来,刷了会手机。客厅里干净整洁,屋内的陈设跟平常人家差不多。以至于我现在很难想出那个客厅里具体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

晚饭很快做好了,沈筱喊她女儿出来吃饭,我问她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他不回来,我们先吃。我点点头,帮她一起摆桌。

沈筱的厨艺不错,虽然只有几个简单的家常小菜,但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增。

吃过晚饭,沈筱收拾餐桌,我陪她女儿玩了一会。到了九点钟,她安顿女儿上床睡觉。之后,我们俩坐在阳台上喝酒,闲聊。

她说起小时候,因为家里开早餐店,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忙做早餐。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画画,但是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供她上绘画班。母亲也没说不让她去学,只说等攒够了钱,就送她去。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如今终于可以学画画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她抿了一口葡萄酒,苦笑着说。

我夸她的画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她低头不语。

她和初恋是在大学新生联谊会上认识的,他追了她两年,大三那年,她怀了他的孩子,退了学,匆匆忙忙的登记结婚。生下了女儿。

大学毕业以后,我进了一家央企,跳了几次槽,从一个小职员,做到项目总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内心变得越来越麻木,对曾经渴望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

她的丈夫家庭条件不错,对她也十分体贴。只是这两年,随着事业风生水起,他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物质方面,确实没亏着她们母女。

“他有外遇?”我试探着问。

沈筱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反正,日子就这样了。”

她无望地注视着夜空。

我碰了碰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想去抓住她的手,担心她一不小心跌进深不见底的虚空之中。

3

那之后,又有好几个星期,我们没再碰面。即使偶尔遇见,她对我也像是陌生人一样冷漠而疏离。

那天素描课上,有人画了她的背影。瘦削的脊背和柔顺的长发,浅浅淡淡几笔勾勒出来的轮廓。像一团偶然聚拢起来的雾,又像是虚化了的灵魂。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又怕一碰便散了。沈筱扭头望了一眼背后的男生。斜阳恰好透过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洒下一抹淡淡的橘红。

回去时,沈筱仍旧依靠着车窗,一言不发。橡皮圈被不断的扯紧又弹回,在她苍白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勒痕。

“嘣——”橡皮圈突然被拉断,打到对面座位上一个中年男人的脑门,男子顿时暴跳如雷,对沈筱破口大骂。同时,激起车厢里一阵骚动。沈筱好像没听见一样,木纳地对着车窗发呆。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那天下午,我临时有事,便在中途下车,匆匆赶去公司。

男人进入我的身体时,我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我以为又是公司的事儿,没有理会。迷醉地望着头顶的枝形吊灯,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身下那张整洁干净的双人床,不知有多少肢体曾在上面纠缠,挤压。

我的意识从高潮退去后巨大的虚空里,慢慢浮上来。望了一眼躺在身旁的男人,他的脸看起来陌生而扭曲。我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甚至也想不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筱发了微信给我:“出来喝一杯。”

我穿好衣服,离开酒店套房时,男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了一句,“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他倒头继续睡去。

我去酒吧找到沈筱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灌醉了。趴在酒吧桌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抬头看我,满脸泪痕。

我拖着不醒人事的沈筱,坐上出租汽车,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

沈筱突然转过头,问我:“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失语了片刻,茫然的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沈筱又开始弹橡皮圈,一下接一下的。

我想,她没醉。

颂歌

山脉连绵
有人站在崖顶
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一声叹息的回音
从心底传来
能放下的才是过去

夜幕降临的岛屿
海水正冲刷着所能及的一切
海螺里装着谁的心事
此刻皆被风声掩盖
若问那风要去往何处
该怎样说呢
是尘缘未了的人
不能知晓的地方

林间小路
阳光碾碎了树影
所有破裂的表象
背后都蕴含着完整
纵观全局以后
没什么再需执着

世纪末的钟楼
奏起了一首颂歌
以乐声洗礼
那黑暗时代里
仍能受感召的灵魂

落雪无痕

烟花在天空四散,光影倒映在河道上,水中斑驳的霓虹掩映城市之上的紫蕴星云,闪烁的人类飞行器划过银河,人间一派祥和,荒草在楼下垃圾桶旁汲取养料。

初冬的寒气悄无声息的与人坦诚相待,冰冷的双手在兜里寻求温暖,橘黄的灯光从橱窗里倾泻,幸福与感动编织着他们的欢聚,孤独被逼进角落,在阴暗里茁壮,害怕被它吞噬的路人行色匆匆。

大学生在电话里向家人哭诉今天兼职受到的委屈,刚创业的小青年吸完最后一口,把烫嘴的烟头扔进垃圾桶,跑夜班的出租司机在渐渐稀少的车流里捕捉路边落单的眼神,人间繁忙,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昏黄的路灯为初冬的寒夜蒙上一层薄薄的暖意,他刻意放慢在繁华的都市生活该有的快脚步,慢慢的等着母亲的步伐。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母亲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今天老二走了一个月了。”,他没有接话,更不敢接,只是无意的抬头,看向远方一憧憧在黑夜里的高楼大厦,父母见证了它的拔地而起,却不能分享它的繁华,他厌恶它的世俗。

两个月前,在这个红绿灯口,母亲说的则是另一件事。

那天,他被对面的红灯劝住了脚步,父亲准备迈开步子。

“现在是红灯。”他说。

“没事,现在也没车。”父亲径直走过去,他也迈开了步子。

“上次姨父出车祸的事是怎么回事?”他还是问了那个一直惦记的事情。

“你姨父骑电动车撞了一个老人家,老人家被撞的脑淤血,现在在住院。”母亲剪短截说。

“最后怎么解决的?”

“他们家人说拿钱可以私了。”​

​“他们还能趁机讹一笔吧!”

“社会都这样。”​

‘社会’到底是什么样,他害怕见识它,害怕自己会被啃的渣都不剩,无奈与心酸从来就没忘记过他们。

三个月前,他和母亲讲了另一件事。

“现在是红灯。”​父亲停下了刚准备加速的脚步。

“你兼职最后拿到钱没?”父亲问,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笨拙的只好从钱开口。

“拿到了,后来还是被中介扣了一部分。”

“被中介坑了?”

“那中介还是我们班同学,开始我们还挺信他的。”他被社会烫了脚,退回来,还是用如此幼稚的观点去看。

“这几天你跟着我做吧,我发你工资。”

从小到大,他和父亲做“生意”,赚父亲的钱,自以为精明无比,在社会上却一败涂地,因为他连最基本的“法则”都不明白。

一片片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飞舞,在风里交织,却只在那一片橘黄处显现,橘黄外的黑夜里没有它们的踪影,不,只要一束光打到黑暗处,能发现那里也有雪花飞舞。

蛾(组诗)

妈妈
我从不知道谁是
我的血是谁的血
谁的肉体将我孕育

叶子
一片绿色的叶子
我睁开眼时在她的怀里
兄弟姐妹在她的怀里

妈妈
我吞食的第一顿午餐
叶子

叶子 妈妈
我的肚子饿
你怎么不说
我要怎样活

叶子
我吞食的第一顿午餐
哑巴妈妈

叶子
一片片绿色的叶子
我生存的食物
哑巴妈妈的兄妹

兄妹
第一天就各自分离
面容都早已想不起

皮连着肉层层刮落
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愿意死去
自己置办棺材

死去
没谁会哭
躺进灰色棺材
长眠黑色地狱

地狱
我出生的地方
不要将我和碟比
我不要美丽

我和他们一样
那些追逐光的人
我迷恋光和热
这与爱无关

“嘭!”
发出最后一声巨响后
我是一盏灯油里的灰烬

前路

——谨以此篇献给正处青葱岁月的我们!

前两天我经过一个村庄时,偶然间从一条小路走过,路旁的稻田里种满了油菜,油菜陆陆续续开了花,一眼望去,满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是啊,不知不觉,新一年的春天又悄然而至。我本无暇欣赏这季节的恩赐,打算一走了之,就在我准备挪步的一刹那,不远处的油菜丛深处突然晃动了起来。

我以为是谁家的几只小狗在打闹,但转念一想,小狗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我便停住了脚步,静静地驻立等候着。随着那股异样的浪潮慢慢从稻田一端向我靠近,我隐约听到几丝烂漫的吵闹声,我眉头一疏,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我有七八分把握能够猜到那是一两个正在嬉戏的孩童。

果然不到一会,那几个“神秘人物”便从田埂上钻了出来,他们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上顶着散落的油菜花花瓣,嘴里还有说有笑的嘟囔着什么,很显然他们刚刚进行了一次“探险”,并且收获不菲。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我这个“不怀好意”的人,于是便转身“仓惶”的逃掉了。我痴痴地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肯挪动脚步,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突然衍生出了一丝落寞。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钻过油菜丛了,我有好多年没有脸上沾满泥巴,在广袤的田野上肆无忌惮地奔跑过了,我有好多年没有进行过“探险”了。

我还在人生的道路上继续奔波着,我知道人的一生会经历不同的几个阶段,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经历一段“不上不下”的时期,他们又是用怎样的智慧度过这段时期的。而关于“不上不下”的边界是怎样划定的,按照我的人生阅历,我只知道开始,还不太了解终结。

处于人们所津津乐道的青葱岁月,是比较尴尬的一个阶段,年岁长一些的人们会怀念,年岁小一些的人们又会向往,而我们却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相信大多数人青春开始的标志,是从丢失童真那一刻开始的,那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你的内心深处开始有了秘密,变得波涛深邃;你的大脑会止不住去思考,变得深沉厚重;你脸上的肌肤逐渐凝固,变得迟缓僵硬,童真岁月里所拥有的很多东西,都变得荡然无存。我们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奔跑,一直跑到汗流浃背、四肢无力,我们再也无法“傻乎乎”的开怀大笑,我们再也无法与“花草”、“鸟鱼”、“泥巴”、“溪流”为伴。

一个人的心里一旦有了秘密,夜晚便再也不能安稳地入睡,你的思绪会止不住去思考一些事或思念某个人,即便这样做会令自己心力憔悴,但谁又能怎样呢?如果一个人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夜里睡去,谁还肯独自体验冰冷孤寂的黑夜。你会因为一首歌而变得深思,你会因为触碰到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而凝神,你会因为在思念某个人时而魂牵梦萦,你会因为想到未来的生活时而隐隐不安。这个世界的模样,这个社会的模样,还有“芸芸众生”的形象,开始在你的认知中有了一个基本的轮廓。

你是第一次走过这段青葱岁月,虽然走的过程中有很多同龄人相伴,但大家在前进的道路上基本是各走各路,彼此之间很少有交集。即便走在前路的“前辈”们,他们有了一定的宝贵经验,但他们却不屑和你交流,因为你在他们看来就如同你现在回首去看那些小学生和初中生一样“幼稚”。即便有不吝啬的人愿意给予你指导,但很可能他们的建议对你的帮助并不大,因为我们走的路程距离虽大同小异,但由于年代、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差异,我们在同样距离的路上看到的东西绝对会有所不同。

但我想你必须得明白一件事,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从生命开始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大多时候都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去经历去承受。而那些生命中遇到的人,他们只负责陪伴你一生中的某一个阶段,并不负责陪伴你的一生,即便是你的至亲至爱。亲情如此,无论你是为人子女还是为人父母,终将有一天会黑发人送白发人,如若不幸,更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爱情如此,我虽不敢一味否定这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即便有,这种爱情也绝对是万中无一,要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用于如今的时代最为适合不过;友情亦如此,即便是流传千古的“桃园结义”三兄弟,他们也没能做到同年同月同日死,更何况现如今那些只是酒水之交的情谊呢。

所以属于自己的路,只有自己一个人走,你应该大胆地追寻你想走的路,即便没有人会理解支持你,你也应坚定地去走一次。因为这虽然是你第一次走“青春”这条路,但同样也是最后一次走,更何况这世上本就没有未卜先知的神灵,谁能断定你走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是绝境。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没有人会告诉你在理想和现实的抉择中选什么是正确的,所以你只需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是由自己做主的就够了。

那也有可能你还没有想好自己适合走一条怎样的路,这也没关系,你同样得知道一件事,人生这条路有一个显著特征,盘根错节的同时也进退维谷,不管你是否准备妥当,时光可从不特惠你能在前进的道路上歇息片刻。既然这个事实无法改变,那也没有必要忧虑什么,你只需要在前进的过程中,注意留心前路上是否有岔道,岔道口的风景是否足够吸引你。如果你认定了某一条岔道口的风景是你所向往的,那就大胆去追逐,有的人选择的路一帆风顺鸟语花香,有的人选择的路却是坎坷崎岖荆棘密布,看起来选不同的路所造就的结果的确是相差甚远,但最后大家所到达的终点其实都一样。

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其实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所以你准备好披星戴月栉风沐雨了吗?尽管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但我们终会在生命的终点相遇,在相遇之前,我希望大家都能走过一遍各自所选的路,“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起风了,我们唯有努力生存

起风了,我们唯有努力生存。

———宫崎骏

小时候……,一般都是回忆的水龙头,拧开,晶莹的时光便倾泄而出,一段段从手指间划过,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流水里,穿梭在时光中。

十年前,我十二岁,看了一本网络小说,便萌生了写下“我的世界”的念头,这念头强烈到好似脑中万马疾驰在沙场,战士们枕戈待旦,一股大汉遗风。

最初的世界,只管攻城略地、金戈铁马,好似这一生便为了封侯拜相。

写在本子上的拙劣策略,被前排的两朋友传阅,还催着连载。

这颗小小的种子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破土而出,没有被踏进泥土,反而扔下几片枯叶,这是它的幸运。

写作这个念头,早早就有了,也未与作家挂钩,只是喜欢写写罢了。

有一次晒书,偶然看到哥哥小时候写过的小说,才知道原来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这种冲动。结果却不了了之了,他的那颗种子没有我的这么幸运,至今在深圳打拼,菱角几无。

是否每个人都曾有一个想描述的完美世界,然后将自己放在王座上,纵情之间。最终又多少被现实生拉硬拽出来。

也许我也会这样吧,当生存的本能抑制住了原始的欲望,种子只能在黑暗中枯萎,像凋谢的红玫瑰,只剩一梗尖刺和早已散尽的芬芳的花瓣在泥土里孤单的腐烂。

年年写,便也有了自己的习惯,甚至到了苛刻,可以叫做癖了。我喜欢用零点三五的铅笔,而且还要磨尖,达到弹指可断的地步,我把那叫做炼情。纸,不要求宣的,糙的也不用,毁了笔,故事也易流产,然后寻一个安静的处所,写时若是旁人看了,便仿佛文章失了神,会勃然大怒。

也真是个怪人,写的时候自甘孤独,写完却吵着嚷着要更多的人看。可终归只受身边朋友的追捧,他们才真是好人,谁能对卡西莫多送上溢美之词呢。

有人说,“它就像一座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而大部分人死在了荆棘的路上”,我庆幸荆棘没有刺透我的脚背,这样我还能前行,渐渐路旁陌上花开。

七年前,看完韩寒的《长安乱》便喜欢上了他的风格和嚼字根。我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嚼字根是有天赋的,别人学不会的,可能还会嚼到舌头。这字中可以嚼出理来,所以便字字珠玑了,更有韵味了。鲁迅先生是我一直喜欢的中国人,似乎先生也喜欢嚼,我与先生的缘分又近了些。

六年前,一个古风里的人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觉得很奇怪,问我:“你为什么不叫十四?”我说:“因为我十二岁开始写小说的呀!”我叫十三,倒似成了一个随意的名字,状如家中的阿猫阿狗类的名字。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回答他,为什么不叫十四呢?就像你问了,我一定要答么。

我写的文章如是,不管人们怎么看,只顾自己的写的有感觉便是对的,自然也有逢迎之作,这是我的妥协,也是我的短处。

遣词造句的时候,我词穷,有时候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便喜欢给自己造新词,君不见词典上多少词是先生的原创。排比句用的带劲,比喻用的绕韵。何必将之分个一三二,道出四五六呢?若是哪篇文章被老师当做了题目,我倒觉得是败笔,让人看出了条理。

在进城的路上,我在岔路口处徘徊,一条是无数人走过的大路,有“青丝绾正、十里红妆”,另一条是崎岖的小路,只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四年前,我不甘寂寞,把文章发表在网上,结果只是自取其辱。头上旋着的风暴仿佛要把我瞬间吞没,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树苗似乎在抗争,你还不够强壮。那就继续在黑暗中沉默,而有时候沉默着便成了沉沦。

我紧紧的攥着放风筝的线,紧紧的,不肯放手,乘风会有时,我想它高飞,不想它消失在风暴中。

好在风暴过去,重新站起来,拍拍尘土,大步向前。

“我喜欢写作,与结果无关,只是爱好。”这句话现在看来,倒有点害臊,我似乎是妥协过的,既然妥协过,就不论一次两次,百次千次都是妥协,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开脱。

起风了,我们唯有努力生存。

关于星空的梦

我的眼睛定格在六十度仰望的那片星空。

那是一片怎样的星空?我是怎样一个我?

如果说以前看到的星光是点缀孤独夜空的如白炽灯一般发出的机械光,像粘锅的白芝麻,让人索然无味。那这次所见的星光还有橘黄、蓝绿,这些梦幻的颜色,是天街上的霓虹,更惊奇的是一道星河横亘在幕布的中间,那道星河是一层氤氲紫气的星云。

闪烁着红灯的飞机划过那道星河,像在宇宙中航行的探索号。

我是一个爱幻想的人,自问见过无数次星空,而这次却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不知该如何表达雀跃,悲伤也哭,欢喜也哭,为自己单调的情绪哭泣,为探索号的孤独哭泣。

如果单能从字面上解释这种情感,也便没什么值得追溯的了,这感觉不比太白水中捞月来的简单,如此浪漫是我从这感情里剥下的第一颗词。

我便是我,仰望星空也会矫情到流泪的我。

那是一片怎样的星空?我从哪里来?

睡在楼顶时的星空是一块黑板上无数杂乱无章的小点;在打谷场上看到的星空是带着寒意的点点荧光;在城市的天台上看到的星空是一片面包上稀疏的几粒白芝麻。

今晚的星空是草垛上青梅竹马的耳语,是小玩伴田埂上的追逐打闹,是傍晚老宅升起的袅袅炊烟,是月光洒在池塘上的斑驳光影,是河泥滩涂上的小溪泪,是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总和杂糅,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阳台正对的路对面有一盏灯,那是人间仅存的一点微茫,惨白。路两旁一株株梧桐像士兵保卫着大地入梦,远处的山影影绰绰的延绵无尽,这是地球。

我似乎看到更远处,房子不断地缩小,山丘成了微雕,地平线渐渐变成弧线,地球也成为了浩瀚银河里的一粒尘埃,人类自诩千年的文明对于繁星,如白马过隙,须臾而已,留下的痕迹,就像蚂蚁踏在虚空。

人是多么卑微的生命,这样的感叹发自内心的时候,非但不感觉渺小的无助,反而在血管里的血液滚烫起来。

我从尘埃里来,要去往星辰。

那是一片怎样的星空?我要去向何方?

就在我还沉迷在梦境一般的现实,不远的马路上响起了一串锣声,锣的声音并不是很响,像钝器敲击在锣的边缘,声音在马路上回荡,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虚妄的真实,像亘古飘来的《梵婀玲》。

这光景正应了宫崎骏笔下的《千与千寻》里的神仙居,《幽灵公主》里的万物灵长,灵魂也跟着飞腾而起,像池塘里的水泡,噗嗤,噗嗤。

轻轻的从阳台一跃而下,穿过田野,飞向越走越远的锣声,村巷里的狗吠声也越来越远。

锣声越来越近了,可是转眼锣声又变远了,仿佛是一阵风从这边一下子吹到了那边,从田野上飞过,稻苗也跟着摇曳,从树旁飞过,叶子也跟着哗哗,刮过池塘,一道涟漪漾过。

此去尘世间,多纷扰,多乱心,勿忘赤子心。

冰水与同化

冰水,即是冷得像冰一样的水。

但凡有点儿生活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样的水一般是在夏天非常热的时候喝的。然而在我这儿,即便是冬天我也喝。但也因为是冬天,家里的饮水机虽然可以制冷,却不会用来制冷,因为除了我没人会喝。而我每天的饮水量又很少,用饮水机的话算是浪费电,所以这时候我要喝冰水是需要经过几道手续的。这样的手续首先第一步是在想要喝的时候提前将水用一个杯子接着,然后放进冰箱的急冻室(因为冰箱的电源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所以不存在浪费电这一说),再然后大约十分钟之后取出来,上面已经浮了一层冰渣子了,最后就是喝。

在最后一步,我喝的时候还不是那种小口小口的呡着喝,而是大口大口的喝,像极度缺水的人遇见了水一样。喝完之后深吸一口冷风,牙齿的疼无法形容。

这里需要补充的是,我在这里说这些并不是在炫耀我的身体如何如何的好,可以在大冬天喝着寒冷刺骨的水。相反的,在周围的同龄人当中我身体算是最不好的了。这个冬季还没有真正的进入冬天,我就已经感冒过很多次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冬天会感冒,夏天也会感冒。每次出门的时候随手备一包纸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因为感冒常常突如其来,鼻涕会像清水一样直流。不过,在这里我突然想到了我小时候下着大雪还喜欢穿着拖鞋吃着雪糕,也许我有什么反人类的嗜好也说不定哈。

当然,以上一大段纯属是因为我想要说那些话,虽说是有点儿占篇幅的嫌疑,但我个人认为,写文章嘛,就跟说话一样。到了要说那句话的时候你不说出来,憋着,心里不仅不爽,还会觉得是种遗憾,一种会持续很久的遗憾。

好了,回到正题上。其实我喜欢在冬天喝冰水我想是因为我抽烟的缘故。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烟瘾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有什么真正可怕的瘾,而是嗓子。每次烟瘾袭来的时候嗓子会特别的难受,那种感觉说不出来,这时候就需要抽烟,用烟的辛辣来安抚那种感觉。我称之为刺激,也就是去刺激喉咙,将那种感觉除掉。而我知道抽烟是不好的,抽太多了也不好,于是我会用冰水代替香烟去刺激喉咙。

这里需要说的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解决烟瘾那这篇文字就没必要写了,因为这没什么好说的。而我写文章有个习惯,不是发现了点儿什么有意思的是不会动笔的。因此这里肯定应当延伸出来有点儿意思的东西,那我喝冰水的原因就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烟瘾了,还有其他的,比如说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在至今的这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这么说,我的生活状态都是混浊的。虽然我每天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将要做什么,但总会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膜罩起来了一样。

当然,其实说到底这也没什么。因为即便我觉得我的生活状态是混浊的,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自我觉得做得也挺好。所以无论是怎样的混浊,这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既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那这混浊的感觉可以说是无所谓的。

但从另一个我来说,我是指的喜欢写诗的那个我,这是可怕的!

如果有人问我,一首诗最重要的成因是什么,那我一定会回答是感觉。这感觉不是那玄之又玄的所谓灵感。而是对外界,对周遭的一切,对自然的感觉。这些感觉会激发一个人的想象力,唤醒一个人脑海中的句子和词语还有思考。就像以往我看到落叶会想到树和树叶的恋爱,看到雪会想起谎言……

而浑浊则直接导致了我失去这一切,所有的事物,所有的人,所有当初刻骨铭心的情感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感觉了。我就像一潭不起涟漪的死水,像一具失去了感知能力的行尸走肉,这对于写诗的那个我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于是,我想要破了那混浊的的膜,嘶吼没有声音。我唯有大口大口的喝着寒冷刺骨的水。我买很多很多的书,去刺激自己,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唤醒自己的思考能力。

但收效甚微。

我可怕的想到了同化这个词,想到了生活使一个人对自己感到陌生的唯一的不可抵挡的手段:同化。

有时候我认为自己在这残酷的生活中是幸运的,因为我能写诗。这在我看来,意味着我和大多数人不同:我对一切事物保持着热诚,保持着真切的感知,还有深刻的情感。这对于我来说,是足够幸福的一件事。

然而如今我失去这能力了,我在同化,在对自己感到陌生,最后甚至再也找不到自己。

如果你也是一生都在想着逃离出同化这样的运行轨迹的人,你应该会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甚至是绝望的事情。

想想,这其实也是生活的手段罢。

那时候天真的认为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丢了自己,都肯定会活成自己想要活的那个样子,因为毕竟怎么活这个问题的绝对主导权是在自己手中的。但其实不是。我只要想活着,而且是靠自己也只能是靠自己独立的活着,就必定会让自己陷入混浊,而且还不是短暂的,是长时间的。就这样慢慢的,什么诗、什么自己都会没有的。

而最后,那个自己也绝不是自己想要活成的那个自己。

最后,需要补充的是,关于刺激我还想到了其他的。在有一段时间里,我极其的怀念哭泣的感觉,因此我去翻看以前那些让自己哭的小说、电影来刺激自己,但也都收效甚微。第一次第二次的那些感觉都找不到了。现在想想,其实不是小说或者电影不好看了,也不是自己长大了,而是同化于我,其实早就开始了。在我认为自己势必会逃离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